他的愧疚和爱意都被繁重的工作和疲累的身体挤压得不见踪影。他每天早起一睁眼就想着生计，睡着前闭着眼还在担心生计。

莫芸芸每天跟他说的都是阳阳的奶粉，家里的米，面，油，水电费，物业费。他感觉这些都像大山压在他的背上让人喘不过气。

他知道这些都是他的责任，他只感叹自己怀才不遇。

很快，转机来了。

莫妈在菜场看到自己瘦得眼眶凹陷的女儿和比普通孩子瘦一大圈的外孙，再也忍不住，把人带回家。

看着女儿吃了一碗又一碗，莫妈一直抹眼泪。

莫爸在阳台抽了半包烟，坐在沙发上，就看到被放在沙发上的阳阳大眼珠子一直盯着他看。

没几天，莫妈打电话来，告诉莫芸芸，他们活动关系，在住建局给武明杰找了个工作，有编制。

这个工作，本来是他们准备给莫芸芸的，但现在……

莫芸芸晚上把这件事告诉武明杰的时候，武明杰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很高兴，又似乎很不高兴。

但当时的莫芸芸一心想着生活即将好起来，憧憬着未来，只当他是累了，没有多想。

“现在想来……”莫芸芸嗤笑了一声，“他应该是感觉受到侮辱了吧？按他的话说。”

她缓缓摇着头，长叹了口气，仰头倒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所谓又当又立的凤凰男不过如此吧？可惜我当时竟然看不清……”

武明杰去住建局上班之后，果然，他们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没有房贷的压力，老公收入稳定，工作轻松，即便莫芸芸不上班，一家三口的生活也充裕。

莫芸芸不用再为儿子的奶粉要不要选进口的纠结，武明杰也不用再每天睁眼闭眼的担心生机。

生活仿佛又回到以前，夫妻俩的感情还回温了一段时间，仿佛之前的争吵和隔阂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但好日子没过多久，武明杰说，他爸妈要来看孙子。

武家爸妈，之前莫芸芸去他家的时候见过一面，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人很亲切，对莫芸芸也很客气。

武明杰在她家落户这事，老两口也没有反对，爽快地就答应了。

虽然结婚登记因为没有办酒，他们没来，但也在电话里表达了祝福。莫芸芸对老两口印象很好，又多少觉得对老两口有些愧疚，所以得知他们要来时，特别用心地准备。

她以为武家爸妈就是来暂住一段时间，看看儿子，孙子。谁知道，他们来了之后，就不走了。

老两口也一改之前慈祥亲切的模样，对莫芸芸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说她不去工作，都让他儿子一个人养家。说她买太多东西，乱败家。说她一天天不好好收拾家里，孩子都带不好……

婚姻的空间本就很小，只容得下两个人，人一多，就会乱。

武家爸妈从经济没那么发达的地方来，带着很多明显的陋习，比如说，武爸会在家里，甚至阳阳面前抽烟，武妈会拿桌上的抹布给阳阳擦嘴。

莫芸芸跟武明杰提过一嘴，武明杰说老人不懂，他爸妈养育他不容易，让她多包容。

这一包容，莫芸芸就忍了很久。但听多了，她也觉得委屈，就会忍不住跟武明杰抱怨。

武明杰一次两次还安抚她，哄她，次数多了，就不耐烦起来。越来越不耐烦，甚至都不听她把话说完。

“我能感觉听到他语气里的厌烦，和眼神里的不耐，”莫芸芸说，“也许我也有错吧，当矛盾发生的时候，不可能每次都只有一完美个受害者，但他却从没说过他的母亲。”

“我曾经在他身上感受到他有多爱，那时候就感受到了他有多不爱。”莫芸芸淡笑，“那时候我竟然慌了，做出一个让我后悔至今的决定。再生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