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就连中村也感觉到来自于村里的零星反抗只不过是几个地方武装,而对面的武装力量才是他们想要消灭的八路军。于是,他索性让传令兵吹起集合哨音,让已经攻进村子的所有日军士兵都撤出来,准备指挥他们绕到八路军侧翼发起进攻。一时间,密集的火力几乎完全压制住裘中华他们。一见对方枪声渐稀,冯二虎立刻有了信心,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挥枪大喊:“冲啊!给我抓活的,抓到一个赏钱两百。”数百名伪军发了疯似的直朝着裘中华他们埋伏的高地猛扑过去。尽管对面还有零星的枪声还击,并有一些伪军不时地被枪弹击中倒下。
现在,裘中华他们三十余人的队伍眼看陷入危机。但是幸运的是,裘中华发现已经攻进村子的百十名日军士兵已经陆续撤出村子并在村外集结,肯定是准备向他们发起进攻。他再瞅瞅身边,鬼子的掷弹筒威力的确不小,已经有两三名队员当场中弹牺牲。他想,第一步诱敌任务算是完成,现在应该进入第二阶段了。并抬手向伪军射出两枪,然后对其余队员大喊:“马上撤退,大家一直往西边土岭子上撤,把鬼子伪军都引过去。”
情急之下,大家顾不得牺牲的战友,只是取了他们的枪弹带上,沿了一条土沟边打边撤。黄三杠因为前期缴获的弹药充足,一直在队伍最后殿后,意想不到,机枪突然卡了壳,急得他连忙趴在地上拉栓退出卡壳弹,又从后腰摸出个小机油壶,他迅疾地打开弹仓盖,朝向进弹的位置胡乱滴上几滴机油,一拉枪栓推弹上膛,朝着猛扑上来的伪军狠狠打出一个长点射,眼看着追兵乱七八糟趴下,连忙跟了大伙使劲往土岭上跑。
裘中华他们往上跑的位置,是土岭子中间一道足有数百步宽、地势稍显平缓的深沟,沟里虽有一些灌木,却隐藏不住他们的身形。幸好一进大沟便拐了一道弯,稍稍给了他们一些躲藏的机会,一阵又向岭上跑出有两三百步,刚刚爬上丘岭顶部,伪军已经攻到土岭口了。不过,那些伪军只攻到土岭入口处,再不敢向前,他们似乎看出地势有问题。但随后而至的日本兵,迅速在岭口附近架起机枪和掷弹筒,然后向着土岭顶上猛烈射击。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又有数名队员和红枪会员陆续中弹倒下。
中村和冷国荣率主力从大后方赶上来了。中村已经预感到今天逮到了一条大鱼。他已通过望远镜观察到,与他作战的对手只有三十几人,但这三十几人却是作战凶悍,绝对是八路军的主力。他在东莱县境内虽屡有建树,与八路军的对峙,却多次遭到败绩。这次如能全歼该股八路,亦可扬眉吐气。
他立即发出进攻命令,只见数百鬼子和伪军立刻冲进土岭口,迅猛地发动了第一波攻势。由土岭口子到土岭顶上,大概有不到两百步的距离吧?鬼子和伪军一直乱哄哄地向前冲,眼看冲到离土岭顶部不到四五十步,突然,自土岭正面有数百支步枪机枪一齐响起来,还是八路军最擅长的排子枪,然后,有数十颗手榴弹一齐从岭子顶上飞下来,直落到队伍里,瞬间有数名鬼子和伪军中弹倒下。
“砰,砰砰!”连贯的枪声突然从土岭两侧高地响起,鬼子和伪军顿时慌了,一齐向后撤退。幸好藏在土岭两侧的红枪会员枪法一般,并没有打死几个鬼子伪军,饶是如此,却把鬼子和伪军吓得不轻。然而中村今天似乎铁了心想要消灭这股八路军游击队,在队伍后面拼命压制鬼子和伪军撤退,他们很快稳定队形,并在岭口架起支援的重机枪和掷弹筒连续发出射击,总算把土岭之上的火力给压制住,掩护撤退的鬼子和伪军一齐退回到之前的攻击位置等待发起新的攻击。
战斗似乎暂时陷入僵局。藏身于土岭顶上的裘中华此时却也为难。从目前形势看,似乎白里水泊暂时解围。可是,下面的仗又该如何打下去?鬼子和伪军尽管已经撤出战斗,他们一定还会发起进攻。他们的火力的确太猛,自己和红枪会手下已经损失有十几个,再打下去不仅吃不掉这股鬼子,怕是连剩余部队也难以脱身。但如果就此撤出战斗,中村肯定要继续围攻白里水泊,万一鬼子重演血洗大水泊东村的场面,恐怕太对不起高冠德和白里水泊的乡亲了。
未等他拿定主意,时局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数十分钟后,中村已经完成了再次进攻的准备,他现在把所有队伍分成三股,其中有两股分别由冯二虎手下的两名连长带队,先行进攻土岭两侧的高地,而冯二虎率另一个连协助一小队日军,待两侧战斗打响后,负责向土岭正前方发起进攻。
只在裘中华犹豫之际,战斗终于再次打响。此次战斗之惨烈令游击队的伤亡迅速加大。但是裘中华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一声声嘶吼着请大家坚持再坚持。想必鬼子和伪军会有胆怯的那一刻吧?残酷的战斗最能考验人的意志,坚持到最后就有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还有,幸亏前几天打仗有些缴获,否则今天这仗根本就无法打。饶是如此,五十多名新加入的战士很快打光了各自手里子弹。
“大队长,我没子弹了!”
“大队长,我也没子弹了!”
有两名新队员一齐慌乱地向他举起枪示意,又被周大春他们狠狠按下去。
裘中华爬到黄三杠身边问:“你还能坚持多久?”
黄三杠两眼血红地问高虎:“还剩多少子弹?”
高虎翻看一下弹箱,道:“还剩六十来发。估计能打他两个冲锋。”
“只能打两个冲锋?”裘中华现在意识到,最困难的时候就要到了。怎么办?他向来不喜欢打死仗,再这样打下去无疑会彻底弹尽粮绝,到时候他们一定会任日本人宰割。或者想办法打一个反冲锋?一定要快出快回,决不能让敌人抓住机会。他正在心里盘算着,鬼子和伪军却再次拼命地冲上来。而刚才位于两翼进行夹击的红枪会员,因为伪军对他们正面的分别进攻,早已自顾不暇。
“大家一定节省子弹,没子弹的赶紧上刺刀,每个人准备一个手榴弹,一旦打出手榴弹,大家立刻发起冲锋!”裘中华果断下达命令。所有老队员一齐拔出刺刀上到枪上,又顺势推弹上膛,然后将一颗手榴弹准备好好在面前,继续向敌人瞄准。
“打!”裘中华手中盒子枪先响起。战士们一齐射击,两阵排子枪,打倒数十个鬼子伪军,然后,一排三十多个手榴弹飞出,炸得鬼子伪军四散卧倒。
“冲啊!”裘中华立即大吼一声,一跃而起,他正要和队员们发起冲锋,却在此时,位于白里西正南方向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似乎有队伍从背后向鬼子和伪军发起了冲锋。
“同志们,咱们的支援到了,鬼子已经被包围了!”裘中华毫不犹豫地再次发出号令,然后带着数百人的队伍挺着无数刺刀和红缨枪,如同一股无可抵挡的洪流朝着鬼子伪军猛泄过去。
其时,正在土岭子口附近负责指挥的中村已经发现来自背后的密集枪声,并用望远镜观察到有大批部队已经靠近白里水泊。他完全无法弄清战场形势,无奈之下,为避免全军覆没,只得下令吹响撤退哨音。
所有进攻的鬼子和伪军,在轻重机枪和掷弹筒的掩护下,仓皇地撤出了战斗,狼狈地逃回东莱县城……
目送着敌人狼狈撤退,一身硝烟的裘中华和浴血奋战的队员们默默肃立。裘中华其时甚至怀疑,他刚才是跟冷国荣打了一仗?这个看似挺仗义的土匪怎么就投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