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旭日破晓,暖阳洒在西市街的青砖路上。
宋阿婆推开了戏院大门,坐在大门一边的椅子上,开始晒太阳,大黄狗趴在一旁摇尾巴。
与戏院不同,西市街的其他商户们一大早就忙得热火朝天,孟大嫂揭开笼屉,蒸汽腾跃而起,地炕中的烤包子散发出阵阵焦香。
吴四叔的女儿正在和面,他本人则在杀羊剁馅;七爷的大锅中蒸着米饭,牛掌柜正在和他老婆吵架。
宋阿婆打了个哈欠,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
阳光和煦,一切如昨。
忽然,照在宋阿婆脸上的阳光被遮住。
身材佝偻、胡子花白的戏院老板从大门起出来,“他”迎着阳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极好。
“死老头子,让你带人去钱掌柜家的铺子去拿订好的月饼,你站在门口挡我的太阳?”
宋阿婆一脚踹在戏院老板的屁股上,后者迟疑了一个呼吸,这才捂着屁股骂骂咧咧地闪到一边。
大黄狗也冲着老板发出嗷呜的狼叫声。
“去就去,死老婆子,踹人干什么。”老板招呼了两个伙计,准备出发,宋阿婆又叫住他。
“我昨晚的嘱咐还都记得吗?”
老板扳着手指算了起来:“记得记得,吴家娘子有了喜脉,向戏院告了长假,除了送盒月饼还要再送一块纯银的长命锁,包个红包。
四郎下个月要娶亲,他是个孤儿,虽然攒了一些钱,可咱们做长辈的得替他送一份彩礼,置办些家当。
咱家的戏角加上伙计一共是四十八份,订好的月饼一共是四十七份,还连上大黄的三斤肉骨头。”
“旺旺旺!”听到肉骨头,大黄狗立刻发出欢快的犬吠,尾巴摇地更快了。
“这次竟然全记住了。”宋阿婆一愣,硬是把到嘴边损人的话憋了回去。
等到“老板”带着两个伙计出发后,宋阿婆继续躺在椅子上晒太阳。
她和老头子从十二岁就开始唱戏,背着几个包裹在兵荒马乱的大漠中搭台,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一路从戈壁唱到现在的荒城。
戏子本是下九流的行当,几十年来,他们也受尽了那些权贵豪强的冷眼,唱戏提心吊胆,生怕惹怒了哪位老爷。
那些厨子、佣仆,稍微稍微犯了些许错误,打骂都是轻的,断手断脚,甚至送命的大有人在。
现在当然很好,巡查府接管了荒城,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他和老头子买下了一栋楼,开了戏院,养了一堆徒子徒孙,把自己的吃饭的手艺传了下去。
戏院的生意在下午和晚上,每天开三到四场戏,并不愁生意。
她和老头子也早就不上台开唱了,每天晒晒太阳,招呼客人,逗逗大黄狗,乐得自在。
“呸!”
牛掌柜家的烤全羊店里,一名客人忽然发作:“老牛,今天这烤全羊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苦?”
“对不住呀,这位爷,我看看怎么回事。”
牛夫人赔着笑来到客人桌前,用刀割下一块羊肉送进嘴里,随后表情大变:“姓牛的,给我出来!”
“咳咳咳。”牛掌柜一边咳嗽,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后厨跑出来,围裙上像是一个打翻的颜料铺,赤橙黄绿不同的调料染在上面。
“他”从后厨带出的阵阵浓烟熏得牛夫人和那名客人也咳嗽连连。
“来了来了!”牛掌柜,就是赵逢河迈着大步来到桌前,直接用手撕下一块烤羊,刚嚼了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出。
他心中暗道不妙,在道院时牛掌柜已经把烤羊时的步骤和配方给赵逢河讲了三遍,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最后烤羊的味道竟然苦得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