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已然入冬,天气愈冷,尤其到了第四日,云幕低垂,寒风朔朔,似乎要下雪了。
孟斧站在一株树下,望着面前最后一片枯叶在风中颤抖,兀自不肯落下,似在留恋,不愿归于尘土,可这世上哪有不落的叶?又是一阵风吹来。
“唉……”
孟斧似乎听到一声悲叹,看见那只无力松开的手。叶子落了,带着一缕哀泣在风中飘零,不知去向。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便是自然,便是道。随风而来的除了冷冽,还有雪花,一片、两片、三片……纷纷扬扬,犹如漫天飞舞的柳絮。
孟斧并未动身,却缓缓盘膝坐在了地上,闭上双眼。
雪直下了半夜方停,到第二天早上,孟斧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臃肿之极,远远望去,犹如雪人一般。
由生入死,由死还生。在这万物萧杀的冬夜,不知不觉,他悟出了一门寂而不灭,亦生亦死的龟息大法,所以才能身上积雪,却不融化。
簌簌声中,他抖去积雪,跃身而起。此刻天已放晴,四野茫茫,千峰失翠,大地一片银装素裹,远处莲花山瀑布,悬在半空,犹如一挂冰河,晶莹剔透,霁光闪闪。
自下山已有五日,想起生灭所说太极湖之事,孟斧辨了方向,便即迈步而去。
走了大半个时辰,太极湖已遥遥在望,上了一道斜坡,刚转过山脚,孟斧脚步一顿,只见远处雪丛中站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个红裙飘飘,格外醒目,赫然便是幽瞳。
而站在她对面的,是一名年轻白衣男子,虽然相距较远,又侧着身,但孟斧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会是谁呢?他有些奇怪,但更令他奇怪的是,此刻那名男子已然拔出刀来,却非对着幽瞳,而是向自己的腹部一点点插落,似要自杀一般。
孟斧悄悄转了个方向,看清那人相貌时,不禁叫了一声:“北茫!”
这一声顿时惊动两人,幽瞳蓦然转过脸来,瞪了他一眼,又迅速转了回去。
北茫一怔之下,神色茫然,停下了手,随即幽瞳又不知说了些什么,北茫举起刀来继续刺下,显然他中了幽瞳的失魂引,不能自已。
见他的刀已然刺入肌肤,孟斧不禁再次喝道:“北茫,醒来!”这一声断喝蕴含内力,虽不如佛门狮子吼,却也震聋发聩。
北茫浑身一震,彻底惊醒过来,猛的收刀,向后退去,孟斧也纵身而至。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幽瞳望着他嗔道。
孟斧未曾理会,看向北茫:“北茫兄,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我、我是跟随血身殿来的。”北茫这才完全清醒,只觉得腹部疼痛,低头望去,只见衣襟上已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想起方才,他不禁一阵后怕,这红衣少女真是妖邪,只才望了一眼,他便着了道,迷迷糊糊任人摆布,若非孟斧及时喝止,他就算没有陨命,至少也会重伤。
“血身殿,原来北茫兄已经入了血身殿,真是恭喜。”孟斧拱手道。
“哪里,原本我实力不够,不过是破格入选罢了。”北茫面带愧色。
孟斧略一思索,心下已明白,想必因为王屋山一战,渊龙峡损失惨重,实力大打折扣,为了尽快填补后辈高手,且又因为萧沉出自血身殿,这才会破格招选。
“既然血身殿来了,那修罗殿想必也来了吧?”孟斧道。
“这个我不大清楚,不过应该是来了。”北茫撕下一片衣襟,包扎伤囗,又道,“多谢孟斧兄相救,北茫没齿不忘。”说完双手一拱,便即转身离去了,竟未敢再看幽瞳一眼。
“这般称兄道弟的,怎么你们认识?”见北茫走远,幽瞳微笑道。
“若是方才我不阻止,你会杀了他吗?”孟斧未答,反问道。
“杀他的不是我,是他自己,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也想夺造化,不是找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