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青山公墓静谧无声,四周被青翠的山林环绕。
远处的山脊被最后一抹深红的晚霞点染,为这片肃穆的土地增添了一丝缥缈的哀伤。
整片墓地被渐深的暮色笼罩,墓碑在微光中静静矗立,如同无声的守望者。
微风从山间拂过,卷起路边的落叶,树叶沙沙作响,泛起低声的哀鸣。
一辆红色皮卡缓缓停在公墓入口,车窗微微摇下,陈冰坐在驾驶座上,手搭在方向盘上。
他盯着前方蜿蜒而上的石阶,沉默片刻,缓缓收回目光,拿起副驾驶座上的一束白菊,推开车门,踏上了台阶。
就在他走到台阶尽头时,抬头一看,远处墓碑前的人影让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一个女人静静地站在墓碑前,背影纤瘦却熟悉。
夕阳将她的轮廓拉得微微发长,那是一种刻入记忆深处的熟悉感——他的前妻,陈慧珊。
她穿了一件素色风衣,瘦削的身影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手里拿着一只玩偶熊,目光低垂,静静地凝视着墓碑。
陈冰脚步一顿,眼神微变。
他缓缓走过去,在距离几步之遥时停下,低声开口:“好久不见。”
陈慧珊转过头,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好久不见。”
陈冰点点头,将花轻轻放在墓碑前,直起身问她:“你怎么来了?”
陈慧珊淡淡说道:“今天是小蕊的祭日,我不能来吗?”
陈冰沉默片刻,回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当然不是。”陈慧珊目光落在墓碑上,语气带着讥讽,“你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会阻止我?”
陈冰眉头皱起,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陈慧珊,你非要这样说话吗?”
“难道不是事实?”陈慧珊转过头,眼神锋利地盯着他,“小蕊还在世时,你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她?你是不是觉得,带一束花,站上半个小时,就能洗清你的罪孽?”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直戳进陈冰的心脏,没有犹豫,没有缓冲,瞬间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刺痛。
他杵在原地,脸上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紧抿的嘴唇和下颌微微绷紧的线条泄露了内心的震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压制情绪。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指责我?”
“难道不行吗?”陈慧珊几乎是立刻反击,声音里带着隐忍已久的怨愤。
她的目光直直地撞上陈冰,眼圈开始泛红,眼神里交织着控诉和悲痛,“如果不是你,小蕊怎么会如此遭遇?”
陈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目光落在墓碑的照片上。
女儿那张天真的笑脸,让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在小蕊面前,我不想跟你吵架。”
陈慧珊冷冷地看着他,“不想吵架?陈冰,我不明白,你什么时候才愿意面对现实?”
陈冰没有接话,目光始终停留在墓碑上,像是在回避,又像是在自责。
四周陷入了一阵压抑的沉默,只剩风吹过墓碑前的花束,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算了,”陈慧珊低声说道,转过身,带着一种复杂的疲惫感,“吵也没用。反正你永远不会改变。”
她走了几步,脚步忽然顿住,回过头,目光里带着痛苦和怨恨,语气却平静得可怕:“陈冰,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哪怕一次,真正放下过自己的那些执念,真正为小蕊想过?”
陈冰抬起头,目光与陈慧珊对视,喉结微微滚动,却始终没能发出一个字。
陈慧珊等了片刻,似乎早已对这个答案心知肚明。
她摇了摇头,带着一抹近乎绝望的冷笑,转身消失在公墓的台阶上。
陈冰目光停留在照片上许久,伸手轻轻拂过墓碑,目光黯然地低垂下去。
清冷的风从山间吹过,卷起墓前的几片枯叶,轻轻拂动着地上的百合花瓣。
陈冰静静伫立了一会儿,低头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