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话,李念抿嘴。
这明明是她的要求,可从沈谦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为什么就那么刺耳呢。
陈公公收了银子后,再上门已经是半月之后。
这次他只带了一个人来。
那人年迈,却穿一身员外衫,看起来沉着大气,想来年轻时应该也不是一般人。
陈公公没做介绍,也没拿屏风,只站在院子里,阳光下,躬身同他颔首,指着链子:“门主大人,就是那根。”
李念和沈谦顿时了然,他就是机关门最后一位门主。
门主始终没说话,只看着两人手腕上的链子,从怀中摸出一把奇形怪状的钥匙。
他摊平手掌,先向着沈谦。
阳光下,沈谦站在原地迟迟没动。
陈公公了然于信,垂眸淡笑道:“郡公?怎么了这是?快把手伸出来啊。”
沈谦面无表情回望过去。
陈公公被他那眼神吓一哆嗦,赶紧闭上嘴。
一条链子带了半年,他已经习惯了三步之内必有李念的生活。
这一切要在今日戛然而止,他心里竟不大舒服。
看他迟迟不动,李念无语,自己先伸手,露出手腕上的环。
门主眉眼注视着她,见她没什么迟疑,这才伸手要去触碰。
沈谦一把抓住了门主的手腕。
众人皆望着他。
他欲言又止,眉眼之间流淌过一丝不情愿。
可最终,什么也没说,慢慢松开了手掌心。
门主收回视线,将李念手腕上的皮肉轻轻下压,露出手环的内壁。
他将钥匙插进去,之后如同拆解鲁班锁一样,将那手环拆成十几块形状各异的模样,前后用了一刻钟,才取下那一只。
手腕从链子中解脱的一瞬,李念以为自己会开心。
她看着空空荡荡的左手,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快。
半年时间,她穿着特殊的衣衫,洗澡入厕身边有他,吃饭看书身边有他,就连晚上说梦话流口水,身边也有他。
而这一切,到今日戛然而止了。
她望着沈谦手上那一端渐渐被拆分,一块一块取下来,心里莫名难受起来。
那些碎块就像是两个人共同的记忆,就到今天为止了。
明明不是最终,她却酸涩难忍,眼眶一红。
李念忙转过身,先一步走进屋里。
她从没觉得屋檐内外有两个天地的差距,冷冰冰的堂室,和灼人皮肤的外院,居然有这么大的不同。
李念仰起头,生生憋回了眼泪。
她再转身时,屋外,沈谦隔着门槛望着她。
他手上已经没有链子,陈公公和机关门门主不知何时都已经离开。
两人四目相对,却都无言。
说恭喜?说终于摆脱了?
不知为何,李念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沈谦一如往昔,他颔首微笑,两手轻轻一振,向着李念深鞠一躬。
他在屋外,在烈日之下,温声道:“臣告退,愿公主一切安好,愿公主所思所盼的一切,皆能实现。”
说完,他退了好几步,于阳光下转身离去。
李念看着那道背影,深吸一口气。
她难受、憋闷,最终咬着牙,也还是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