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了,周昫像从鬼门关闯过了一遭,惊喜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回锅这种东西,果然不是人能挨的。
桌案上一汪的泪水,全是他嚎出来的,四肢早没了力气,软软地根本爬不起来。
好在桌案离床褥并不远,陆浔把他挪过去倒也费不了多少力气,就是抻到伤处又是一阵刺疼。
身后的白印已经转了红,鼓鼓胀胀地冒着热意,看上去一点不比昨天的好。
周昫把头埋在枕上,由着陆浔给他上药,说什么都装死不理人。
师父他真下得去手啊,自己都哭得那么惨了,他怎么就一点不动容呢?
陆浔看他赌气的鹌鹑样,想着他方才还怕得很,这会儿倒是很有胆气啊,还敢不理自己。
药上完了,陆浔在他腿后拍了拍,决定不和他计较,起身洗手,回来时便见周昫自己扑簌簌地把裤子提了。
“干什么,晾一晾,药都让你蹭没了。”
周昫给了他一个好大的白眼,转过头去不理他。
这模样像极了生闷气又等着人哄的大狗,陆浔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坐到他旁边,戳了戳他的脑袋:“害什么臊呢,又不是没见过。”
周昫捏拳,耳尖都红了。
陆浔自知再说下去这小子就该生气了,也不知到时候是爬起来给他一拳,还是爬起来对着他哭。
陆浔评估了一下,觉得不管哪个他都受不了,适可而止地收了逗弄的意思。
其实这次的事,周昫的做法虽然凶险,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这分寸他就掌握得很好。守备军像一张拉满的弓,横在城门逼得京中各方不敢轻动,却始终没有引起太大的乱子。
这一点,陆浔是欣赏的。
但周昫摆明了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陆浔这会儿夸他一句,他一得意,搞不好明天能把屋顶掀了。
或许周昫自己都没发现,虽然陆浔回来了,但他的神经一点没放松,甚至绷得更紧张了。
陆浔如今站在了风口浪尖上,这意味着京里各方随时都有下手的机会和可能,那他就得盯紧了各方。
只有陆浔在内廷司里,在他眼前看着的时候,他心里才是安稳的。
陆浔其实挺心疼这个徒弟的,以周昫对自己的用心,自己进宫后那段日子他必定十分难熬。
但陆浔把这当成一个机会,想慢慢减弱周昫对自己的关注。可结果却是,周昫顶着被逐出师门的风险,也要把他劫出去。
陆浔当时在震怒之后,是极其深长的叹息。
后来看周昫挨藤条挨到浑身发抖,却还是死死地抱着不肯让自己走,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根链子,似乎解不掉了。
他也不舍得解掉了。
陆浔出着神,屋里便安静下来,周昫在那长久的安静中生出了狐疑,不知道自家师父又在打什么主意,偷偷摸摸地抬起了头。
谁知这一抬,就让陆浔抓了个正着,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周昫:“……”
他为什么每次想偷摸干点事都这么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