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昫睡了极好的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天光大亮。
陆浔起来有一阵子了,就坐在他旁边,对着小桌案翻奏折,偶尔提笔写几个字。
周昫精神养得足,脑子也跟着回来了,想起昨日自己没皮没脸的有些臊得慌,不过他心里的沉石放下了,看陆浔的眼神不再小心翼翼,倒多了几分老实巴交。
毕竟他还是戴罪之身,虽然死罪已免,但活罪能不能逃就不好说了。
陆浔作为执掌教罚的人,向来是个有原则的,训教过程中随意哄劝,会导致效果大打折扣。所以按照往常惯例,周昫必定是把错认清楚了,把打挨完,才有可能向他求到安慰。
但周昫这次太害怕了,紧绷的情绪几乎把他压垮,以至于生生打断了这场训教。
陆浔本也可以忽略他的哀求,硬逼着他把错认清楚了,但在遵守原则和保护他的情绪之间,陆浔还是选择了后者。
周昫知道那是师父对他的疼惜,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藤条还没断呢。
“醒了?”
周昫正出神,听到陆浔的声音吓了一跳,正想慢慢爬起来跪好,动作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对,被子底下自己身后似乎空落落的。
周昫:呃,不会吧……
他身后的伤肿得厉害,陆浔怕他包着难受,昨夜把他塞进被子里时就只给他披了上衣,夜里上药也方便。
周昫僵在了原地,眼神瞟了瞟陆浔,跪起来也不是,趴回去也不是,只好拉着被子,把自己裹了裹。
陆浔触到他眼神时便知他脑子清醒了,知道要面子了,拣了一旁的衣物扔过去,转过头不再看他。
周昫如蒙大赦,拿过衣服忍着疼穿得飞快,好似晚一刻陆浔就能把他看光了一样。
陆浔喊了人送水备膳,等周昫吃饱喝足,才把他叫了过去。
桌案上的折子已经收拾干净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日的藤条,周昫就跪在桌案旁,一俯身就能趴上去的距离。
他努力瞥开眼神,忽视藤条的存在,但还是忍不住地紧张,手指捏住了腿侧的布料。
身后的伤还是疼的。托陆浔的福,肿块揉开了,又认真用了药,不再是一阵一阵鼓胀的刺痛,但不代表就可以碰了,他动作大点还是受不住,可挨不下藤条了。
“这些折子,之前看过吗?”陆浔开了口,不算生气,却是认真严肃的脸色。
周昫慌忙收拢了思绪,偷偷看了他一眼,也没敢瞒他什么:“没看过……不过,有听了一些说法。”
陆浔将手上的折子合起来,放了回去:“怎么想的,说来听听。”
周昫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他当时这么干就是顶着风险的,几乎没想过最后该怎么收场。如果宣德帝能放过这事最好,只将他扣在京城他也认,要实在不行走到举兵而起的地步,他反就反了。
所以他调遣了守备军的兵力,控住了京城,甚至把魏老爷子都挪出去了,就是怕有朝一日兵戎相见,不能被捏了软肋。
他做了最坏的准备,还想过把狱里陆万松也劫走的,但那里看管太严,不好打草惊蛇。
不过这些事,他当着陆浔的面,又哪里敢说。
陆浔看他垂头沉思却一声不吭,知他心里八成又在琢这磨那了,干脆抬手拿了桌上的藤条。
周昫眼角余光瞥到了陆浔的动作,看着那藤条横到了自己眼下,顿时头皮发麻,腿都软了。
他一下都挨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