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便是锦衣卫经历,沈炼。
沈炼放荡不羁。大白天竟在大堂上喝着酒。他官服并未穿好,半敞着怀,没带官帽。
他手里拿着酒杯,一饮而尽后断断续续的吟诵着李白的诗:“五......五花马,千金裘,嗝!呼儿唤出将美酒。嗝!与尔......同销万古......愁!愁!愁!”
这让林十三大惑不解:眼前的酒疯子就是堂堂锦衣卫经历官?
之前以林十三的地位,是无缘得见本卫经历的。
锦衣卫经历虽只是文官从七品,却掌管锦衣卫的一切密档。
在林十三的想象中,经历大人应该是一脸肃穆,稳坐公案。动动笔就让高官大吏或前途尽毁,或平步青云。
可眼前的沈炼沈经历,着实有些放浪形骸。
沈炼喝多了酒走肾,竟在大堂上撩起官服下摆,脱了官裤,找了个空酒壶掐着下面就地方便。
引路小旗有些发急:“哎呦!我的经历老爷,你怎么又尿在酒壶里?酒壶口恁窄,呲得满大堂都是尿,一股骚味儿。我给您找个夜壶......”
引路小旗已经喊晚了。沈炼一半儿尿在酒壶里,一半全呲在了大堂上。尿完,他竟提起那酒壶要接着喝。
喝了就尿,尿了就喝。自尿自饮了属于是。
引路小旗大喊道:“沈经历!我的活祖宗!那是尿!那玩意儿能喝嘛?”
沈炼经小旗提醒,放下了酒壶,趴在公案上就打起了呼噜。
林十三大惑不解。谁人不知陆都督是个严肃庄重之人?他怎会容忍沈炼这样的酒疯子在卫中担任经历,掌管多少袍泽用汗水、鲜血甚至脑袋换来的官员隐事密档?
引路小旗叹了声:“唉,兄弟,你在这儿等着吧。得他酒醒才能给你备档。”
林十三问:“沈经历何时会醒?”
引路小旗叹了声:“没准。有时睡两三个时辰。有时睡一整日。我们经历司这位活祖宗就这德行。”
林十三道:“无妨,我慢慢等便是。”
转在册的天大好事,就算让林十三等上三天三夜他都乐意。横竖有少掌柜批的条子在,员额跑不了。
引路小旗走到沈炼身边,捏着鼻子拿起了盛着尿的酒壶。他返到林十三身边时说:“瞧瞧,天天这么个喝法,尿都起沫子了!”
林十三不好说上官的不是。只是微笑沉默。
引路小旗又道:“换作旁人这样,陆都督早就把他发配到边军吃沙子了。”
“唯独沈经历这样,陆都督不仅不惩处他,还夸他......那个文词儿怎么说来着?”
引路小旗好一顿思索,终于想起了陆炳夸沈炼的文词儿:“啊,魏晋风骨。”
林十三家境不错,读过几年书。自然晓得什么是魏晋风骨。
他心中暗笑:喝光了酒壶里的酒,转头就往里尿。这的确是魏晋癫狂文人干的事儿。
他哪里知道,沈炼是因看不惯朝堂黑暗,自己又无能为力,这才整日灌醉自己,借酒消愁。
林十三站在经历司大堂中,从上晌一直等到了下晌申时。
沈炼终于醒来。他头疼欲裂,揉了揉太阳穴。
林十三拱手:“见过沈经历。”
沈炼闭着眼问:“什么时辰了?”
林十三答:“申时了。”
沈炼“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一刻后他才略微清醒了些:“你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