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城守军分为两军,一军守城,一军在外扎营,交相呼应。守城的是司空长卿,外援的是上将军齐袁,周逸则被派往百越守关,以防敌军偷袭。
萧家如想取胜,必先断司空长卿的外援,第一个针对的就是齐袁。
就在那一封封深情款款的密函送到我手中的时候,萧晚月真正的指令已传达到路遥手中。
九月二十八日黄昏,路遥开始猛攻赵阳城,点燃大火,齐袁果然误以为赵阳城危亡,从山路疾驰而来,却被萧家大军中途伏击,齐袁拼死作战,被路遥亲手斩于马下。
外援斩绝之后,萧晚月开始专心对付城内驻守的司空长卿。下令路遥再一次攻城,然后亲率一队长川军穿上金陵军的衣甲假意袭击萧家兵营,让司空长卿以为齐袁的援军仍然存在,路遥表现出因为兵营被毁急忙撤退的样子,引诱司空长卿出城追杀,萧晚月则安排伏兵断去后路。诱杀主将,赵阳城何愁不破?
当晚消息传回金陵,我几欲昏厥,遣去查探司空长卿下落的兵卫悉数未回,司空长卿生死未卜。
萧晚月这次夺取赵阳城的策略,与我先前招降益州刺史钱丁羽的方法极为相似,甚至更精湛,更毒辣——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告诉我,同样的计谋,他比我玩得更完美!
或许我和萧晚月的想法在这方面是极为相似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是萧晚风的“弟子”,所延续的手段和战略模式大同小异。显然现在的我不过是只雏鸟,还不是他的对手。萧晚月那副不沾风尘的儒雅外表下,隐藏着一双巨大的翅膀。我仿佛看到他展翅临于半空俯瞰着我时微笑的模样。
所臆测的他的笑容,不是讥讽,不是蔑视,而是平淡温和却又是高高在上的笑,如佛祖般悲天悯人。
尽管非常讨厌这种感觉,但不得不承认,这次是败在他的手里,他是彻底地将我和司空长卿给算计了。
九月二十九日清晨,苦等了一宿,终于有探子传来赵阳城一战的消息,萧晚月以十面埋伏的阵势指挥长川军围杀司空长卿,副将舍生取义杀出一条血路,为司空长卿断后,司空长卿带着九千精兵冲杀包围,苦战一夜,往百越关隘撤退,与周逸汇合。萧家大军紧随其后,欲要再取百越,幸得百越地势险峻,丛林有猛虎,毒泉布杀机,阻碍了长川军的进程。萧晚月下令驻扎营寨,休养生息,明日再战。
当下我便决定亲率五千后勤之师前去救援司空长卿,众人大惊,拼死上柬阻挠,说金陵不可一日无主,又说我临盆将近,不宜劳顿。我去意坚定,念及先前观音寿诞之日所卜的签,以及老僧说的那句话,心头前所未有的不安,我害怕自己这次不去救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下令让司空明鞍代为料理朝政,遂上了战车。
眼见劝阻不果,临行前司空明鞍、姚远韵和李准等人跪在我面前,神情肃穆,道:“臣在此预祝夫人马到功成,夫人若有不测,臣等必提头去见主公!”言外之意与我同生共死,也希望我为他们保重性命,不可轻率而为。我红了眼眶,点了点头,下令出发。蔺翟云与我同去,他虽为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关键时刻,还需仰仗他的脑袋。
途中经过赵阳城边缘,残垣断壁,翻倒的车辕战马,背着灰蒙蒙的天色,余留着战争的肃杀。断箭破盾零落满地,一路尸骨成堆,断头断臂,肝肠脑浆混着血腥散发出浓浓的恶臭。我忍住反胃,拼命地自我催眠: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战争,我必须面对,并且要成为习惯。
下令继续前进,行军一日,借山林小道,终于在九月三十日黄昏秘密抵达百越五十里外。
临山往下看去,萧家大营驻扎在山脚下,兵甲战马林立,黑压压的一片,黑底红字的萧家旌旗迎风猎猎,像野兽的爪子般张狂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