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22章 别碰她(2 / 2)岁岁倾安首页

听到声响,周应淮抬起眸子,放下了手头的笔和单子,动手替江绮音倒了一杯茶,是她喜欢的西湖龙井。

桌边放着一簇店家专门供养的多肉植物,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它身上,有着不一样的玲珑可爱,给寂静的茶馆平添了一丝温暖。

江绮音看着递来的茶盏,率先开了口:“程程那孩子回来了,给我带了不少礼物。”

周应淮并未开声,垂眸抿了一口清茶,用夹子给热炉上的橘子翻了一个面。

“而且还说你这边金屋藏娇了一个人。”

是陈述,不是询问。

“您是打哪听了什么风儿了?”他抬眸看着江绮音,问得叫一个不动声色。

江绮音神情不变:“你程叔叔今早还给我打电话来,说是恭喜我好事将近,说老实话我活了大半辈子,听到他这句话着实也吓了一跳,我身为你的母亲竟然不知道。还询问得知说他最近底下的门生接了你的一个病患,而且还不能透露病患的身份,如此神秘,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周应淮迎着母亲的眸:“您是怎么想的呢?”

江绮音近乎怜悯地盯着他看:“我发觉这么多年来,母不知子。”

周应淮眸色有些深,所有的言语都过于苍白,以至于融入他心里荒芜得没有生烟的心有些发烫。

“你说,我儿子是不是魔怔了呢?”江绮音声音有些悲悯,她抓住周应乎啊再次翻面的架子,炉子上的橘子已然烤糊不能再吃了,吃进嘴巴也会犯苦。

“别再让她毁了你了。”江绮音靠在轮椅靠背上,语气尤为克制:“文鸳,你为什么弃律从商呢?你的爷爷为什么会死呢?你为什么偷偷看了几年心理医生,这么年轻却有低血压,你有想过吗?”

“有时候,自欺欺人也是一种病。”

周应淮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把烤糊的橘子夹到自己跟前的盘子里,剥开了皮,吃了一瓣,眸色无波:“母亲,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语气没有激动,没有彷徨,心境平静无波:“谁让她是我的药呢......”

绿植的温度来源于阳光,没有了阳光,它们久而久之便会枯萎死亡。

而他呢?

属于他的救命稻草是舒岁安,为了这一束阳光,他已经发霉了很久,很久......

......

在韩庭桉眼里,舒岁安是美丽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她的美无关皮相,从前她的美是骨子里透出的疏朗淡雅,如今年岁稍长还多了分神秘沉静,仿佛在石缝里迸发出来的小生命,带着浓烈的扑朔迷离。

棉布长裙,外罩一件长至膝盖的深色针织外衫,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被她用一支素簪绾了起来,松散间还带着淡漠。

舒岁安醒来后得知周应淮外出,神情淡漠平静,只是轻声嗯了一声,随即便没有任何言语了。

就好像没有人可以走进她的心,而外界的人和事都不会让她有情绪外放。

现如今的舒岁安,沉默寡言居多,看着像是安于现状,对期许不甚在意。

下午16:25醒来,韩庭桉给她煮了一盏茉莉清茶,她安安静静地喝了,很听话,乖顺得像个孩子似的,在她入口时,他才想起舒岁安是不喜茉莉味的,只是她并未拒绝,喝了小半盏,便停口了,看着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小芦筑的庭院各色的花最近都在悄悄地怒放,不过也有一些养不活的花枝枯萎,那干掉的花瓣趴伏在枝干上不肯离散,像是来不及告别,依依不舍,直至舒岁安指尖轻触,那些脆弱的花瓣才随着她的动作一片片凋零,仓惶落地。

舒岁安就站在那处,静静地看着地上的花瓣,良久都一动不动。

韩庭桉在不远处看着她,片刻后他从花匠手里接过一株开得正好的红梅,沉默地递过去给舒岁安,她看了一会儿,而后笑了,仰头看着他时,笑起来就像当初他心中那个舒岁安一样。

纯真无暇。

回到厅堂,她随意的在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制瓶,把梅花插在里面,放在窗边。

就这么静静地撑着脑袋看着,像是在沉思一些什么。

韩庭桉感受到了寂静的感觉,仔细想想,有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他亦知道舒岁安没有入定,就坐在她对面不远处的凳椅上。

她的脸恰好被花瓶挡着,一时间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

“你放心,我不会惹事。”舒岁安突然开口,不过因为长时间没说话,吐字有些不是那么的清晰自然,还夹杂着沙哑。

“......嗯,我知道。”这是韩庭桉来到小芦筑后,舒岁安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舒岁安坐起身,换了一只手撑着脸,淡淡开口:“我没有怪你,当时你也没办法选对吧。”

她说着,白皙的手指缓缓抬起,轻柔地抚摸着花瓣,眼神寂静无波:“你我都没办法选,所以我不怪你。我的神智确实大不如前,2013年我被无缘无故关进拘留所里埋下了病源,而后走进死胡同后,神智时好时坏,后来真的发现自己被人视作疯子,关在阁楼里,我心生恐惧,那段时日的恐惧又来了。该怎么形容呢?我如今能够平静说出来不是因为我不恐惧了,而是我不想把这段记忆拿出来摊开来剖析给所有人听,让所有人饱含热泪倾听我的故事,只是我不愿意把痛苦转移到你们身上,毕竟都不曾想过事情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德国的四季我没有很认真的感受过,偶尔出门也是被应准的,我感受不到四季的变故,也感受不到周遭一切赋予我的感触,因为我一直觉得活在幻觉里蛮不错的,起码幻觉里文鸳会拥着我和我说别怕,我在。”

提起周应淮,她那双没有情绪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涟漪,只可惜稍纵即逝。

她说:“他活在我的梦里,遇见他是我一生最幸福快活的时光,不过我尚未来及得看清楚幸福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他就突然淡出我的生命,这太突然了,我一时无法接受变故。”

话落,舒岁安长久没有说话。

韩庭桉看着她眸色如水,明明说着伤心话,语调却是那般的漫不经心,平淡得仿佛在说话本子里与她毫不相干的故事那般。

沉默了一会儿,她适才抬眸看向韩庭桉,似是用了很大的勇气:“人生本就如四季,四季中花开花落,起起落落,未来会有什么,谁也很难预测的。而那些突如其来,就像一场倾盆大雨,又或是一场飓风,稍纵即逝便一无所有了......”

相比平静无波的舒岁安,韩庭桉心中却是惊涛骇浪,隔桌他想要握住舒岁安的手说一些什么时,他才发现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无比的苍白无力,故而只能张嘴吐露无言。

“我回来后,他快乐吗?”

舒岁安的手指在他掌心下瑟缩了一下,韩庭桉察觉到了,松开后立即安抚的拍了拍,温暖的笑了:“很开心,我们都很开心。”

他是感觉到周应淮是真的开心的。

两个伤痕累累的人,总要有一个人紧紧抓住难得的机遇,不然只会被活生生的逼到生活的绝境。

闻言,舒岁安的嘴角终于浮出难得一抹笑:“那就好,如若我的回来带来的是痛苦,是绝望和折磨,那么好像没什么意义了,你说呢?”

最后的询问带着一些期许,想要被肯定的期许。

只见她的那抹难得的笑都变得苦涩。

时间已经让她变得如此的无悲无喜,所有的喜都好似一场盛大的化妆舞会,妆点着她那小心翼翼无法回馈的爱。

只有刻骨铭心的爱过,才会像怪物一样那般活着。

譬如,舒岁安,又譬如......周应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