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句话,错了。
时间永远都不可能让存在的伤口完完全全愈合,它只是淡化了那些曾经的伤害罢了。
就如易洵之所说,他为了舒岁安,可以卑微如尘土,却唯独不愿直视她的过去,因为不愿失去她。
她的世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情,不过经年之下贫瘠得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因而不愿再轻易托付。
—— “爷爷,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如今的她只会盲目前行不顾伤痛,不想回头亦不想回望,对于她是残忍的,对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 “我没办法自欺欺人的说出不在意,但我不想再失去她了。”
我做不到。
2013年以前,我和她曾经承诺过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回望2013年,每个画面都美好却也伤人伤己,显得现实倍感凄凉。
如果在天之灵,您能不能庇佑她,庇佑她岁岁安好,庇佑她无灾无难。
如果可以,您可不可以把丢失灵魂过去的她找回来,告诉她,我不介意她过去如何,不管她如何,我们都可以一起展望未来,因为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最美好最温暖的人。
如果可以,我宁可发生在她身上的伤痛都全全由我来承受。
如果可以说她认识我注定是一场悲剧,那么我宁可从不曾见过她......
她是别人的妻子,我不能靠近她,但她是我最最喜欢的人,她喜欢的也是我,为何就不能天长地久呢......
风声夹杂着哽咽,周应淮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跪在陵墓前微微地啜泣。
......
山下,易洵之的助理柳煜来接他,见他面上带伤,显然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连忙迎了过去。
程军站在一侧,见下山的只有易洵之却没有周应淮的身影,只抿了抿唇,随即转身迈步朝山上奔去。
落座后,柳煜不放心,开了头顶的车灯皱眉打量着易洵之脸上的伤:“伤得不轻,安全起见还是先去医院好好检查。”
易洵之接过柳煜递给他的手绢,那条陈年的绢巾上面还绣了一朵梅花,他暗了暗眸子,擦拭着嘴角晕染的血迹:“安排人把药酒送去酒店,另外给那边打电话,就说周总同意这边接见了。”
“现在吗?”柳煜看了下腕表的时间,已经快晚上23:00了。他们回到淮安之后,不曾倒过时差,也不曾好好休息过,再说.......他身体真的吃得消吗?
“立刻。”手绢上赫然晕染出一道浓郁的血痕,易洵之看了,皱了皱眉。
柳煜迟疑的说了一句:“言小姐当年做的事情,罄竹难书,您这时候回来这不是触了霉头吗?”
他示意柳煜好好开车,好一会儿才略作沉吟:“打电话给易衔辞。”
柳煜不说话了,这么些年父子两个都不曾有过一次通话联系,如今为了这个事情却难得提起这个不能提及的人。
“联系他不难吧?”易洵之透过前方后视镜打量着柳煜的神色。
“尽力。”
易洵之说:“我要准确的答复。”
他合上双眼,眸子里想着却是那个人与周应淮呆在一起,经年不见的爱侣一朝再见,却面目全非......
这些年来,他对她的愧疚寝食难安,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不过是吹了些风,上了车倒觉得有些乏力了。
他微微地睁开了眸子,看着手头上那块染血的帕子,手指不断的揣摩着右下角的针脚。
前排的柳煜眉头都要打结了:“好的,先生,三天内我这边联系叶先生。”
“什么叫尽快?!”
那块带血的手绢直接砸在了主驾驶座前方的挡风玻璃上,柳煜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方向盘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嘴里也不敢讨价还价,敛了心神,应道:“好。”
柳煜和易洵之少说都有认识几年,是留学时期认识的同学,说起来他还是易洵之的师兄,不过那时易洵之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留学生,在考学期间,因为同一位指导老师,他偶然结识到这位小师弟,两人相处倒是没什么,一来二去便有了联系方式。
待毕业面试后才发现往昔在校园结识的师弟竟然是这等名门子弟,有着这层关系他顺利的面试上易洵之的秘书,旁人都觉着他运气爆棚,就连家人爱侣都让他好好珍惜这份工作,他亦然知道这份工作都是易洵之看在师兄弟之间才得来的,看似熟稔,但对他却是又敬又怕。
这时候他心里倒是佩服那位周公子了,这年头敢在易洵之脸上动手的人,是不可能有的,唯有他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有,这几天派人去小芦筑附近盯一下。”
柳煜回头看了眼易洵之,凝声道:“周总的地盘。”
他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是周应淮的地盘不假,但里面被他藏匿的人可不是他周应淮所有物,因为据他所知,肖家子也在淮安市。
今晚与周应淮说的话,句句带刀虽非什么好话,却并非虚言。
他能拍下舒岁安的照片,自然也有其他人知道她在哪里,如果周应淮能听出他话里有话,势必会有所防范,但看他那副模样,显然只听得出他的嘲讽。
如果可以,届时她想要自由,他也可以让她回到西南.......
不过,看到周应淮她还愿意回去吗?曾经这么深爱过的爱侣,怎会轻易遗忘呢,不然也不会随他同回淮安,也不会任由周应淮摆弄。
孰轻孰重......
他确实有很多方法把她带走,但是他不想吓坏她。
曾经他欠她的,不该让她再次陷入恐惧和抗拒。
他说过,对她只有爱和歉疚。
还有,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