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息怒,殿下方才口中言道采阴补阳之说,”饮恨真人倏忽之间蓦然一下子幡然醒悟过来,“莫非长清苑中那些个失踪的女孩,也一并是被降龙山上那群妖魔鬼怪一阵风自杭州城里卷到清风寨中,给他们大当家的采阴补阳去了?”
(三)
“当真废话,若非本王思虑及此,这两件将整个杭州城里给惊动的天翻地覆的朝廷要案,凭什么要无端说给你这个只在上清观中认识几日的云游道士听?”赵玖儿气急之下失手将饮恨真人脖子上一根红线穗子褪手扯拽下来,只见那红穗子上分明摇曳着一块晶莹碧透的水月莲花吊坠:
“好啊,道士戴这个,千古奇谭,你到底还是以为和尚寺里的香火银子赚起来比捉妖驱鬼的花红银子要容易上很多……”
“殿下,贫道私下喜好,还轮不上殿下你来管的。”
“哼,给你,有什么好吝啬的,一块翡翠吊坠子而已,”赵玖儿说话间负气回手将玉坠子胡乱向饮恨真人脖子上狠命一箍,“若不是举朝上下都以为这两件案子定然是妖精所为,你以为本王平日里很爱召见你的吗?”
“殿下,不是三件大案吗?”
“好啦,左不过是一直在杭州城中的云屏寺里借住着的大理皇亲宝光王一家三口前日里不知为何在夤夜间被人全都杀了,连那个十六岁的小郡主段云裳都没有放过,不过这宝光王和他的王妃皎白凤当年本来就是自大理叛逃出来的,说不定是大理派来的杀手也为未可知,”他说。
“不,未必如此,”饮恨忍不住摇摇头说,“敢问殿下,二十年前就该死的人,你会留他活到二十年之后?”他问。
“谁知道呢,但是大理皇上本来历来就是被大宋赐封的,还不至于会因为一个叛逃王爷的一家三口性命来找大宋的麻烦,”他说。
“纵是如此,此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贫道现在就想去云屏寺中看看三人死状,殿下你觉得如何?”
“哎,宝光王和皎白凤的尸首还在,那段云裳的,已经在当夜就被凶手带走,凶手当夜已经下药将云屏寺中的众位师父全都迷倒,所以此案只怕一时之间没那么轻易破的,”
“但是云屏寺中的众位师父身上可多少也有些武功的,怎会轻易尽数被迷药迷倒?难不成当夜来人施下的其实并非迷药,而是妖术?”饮恨真人低头思忖之间忍不住急急追问一句,“官府勘察现场之后,确定众人只是被迷香熏过去的?”
“喂,我说你这个道士,云屏寺不是上清观,里面的师父俗家都是姓赵的,身怀我们赵家祖传武功,有王气护着的地方,妖精进得去吗?”
“可是妖仙却可进去,若是混在平日里去云屏寺中上香的凡夫百姓中,谁能轻易分辨的出?”
“好啦,什么妖仙鬼仙的,这杭州城里现在是神仙妖怪女鬼五毒俱全,整日里和尚捉妖精,道士捉女鬼的,当真是不想让本王过一天清净日子……”
(四)
自从离开淳王府回转到上清观中之后,饮恨真人对大理宝光王一家三口被人在云屏寺中一夜之间灭门的事情心中虽然总是有些隐约疑惑,但是眼下还是要以先在江湖上追查在降龙山下失却的三件皇纲寿礼要紧,只是江湖中人销赃的本事可是一直都是不可小看的,这三件价值连城的皇纲寿礼,想再追回来的希望定然已是十分渺茫,更何况清风寨中的山贼盗寇,本就是一群为祸作孽的妖精,因此上虽然降龙山清风寨的地盘确是在湖州府管辖之下,但是当地官府中的官差衙役却又有哪一个不是凡夫俗子肉眼凡胎的?指望他们上山去平清风寨,被人一把火点了天灯,却倒是连棺材钱都省了,说不得,还是自己亲身上降龙山上去走一趟是了……
饮恨真人一念及此,在杭州城里一刻也不敢耽搁,收拾好一身行囊即带着两个随身侍从一路上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向二百里之外的湖州方向绝尘而去,也不知在半路驿站中倒换了几匹快马,这一日三人终于风尘滚滚的来到层峦叠翠山路陡峭的降龙山脚下,沿着蜿蜒崎岖的上山小路左兜右转了大约半个时辰上下,山路旁的茂密树林子里即陡然之间闪出两道魁梧人影,“喂,几只小杂毛,身上有令牌吗,降龙山也是你们几个小杂毛牛鼻子敢来的地方?”一个手持钢叉的彪壮汉子圆瞪双眼上下粗略将眼前三人打量了一番之后,稍稍有些不耐烦的向他伸出一只污泥斑斑的粗大手掌,“令牌拿来,”他说,“不然,哼哼,管杀不管埋,”说话间,一柄明晃晃钢叉,已然寒气森森的径直抵在饮恨真人脖颈上面,旁边另一手持短枪的魁梧汉子二话不说,当即“嗤”的一声将他背上宝剑收缴过去,饮恨真人无奈,只得自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鼓囊囊的碎银袋子,“二位大哥,不成敬意,贫道道号饮恨真人,现下正在西湖边上上清观中清净修行,身后这两位本是贫道的侍奉随从,此次前来降龙山上,只是有心拜会一下清风寨中众英雄好汉,”他一脸气定神闲的从容将银袋子恭敬奉送在手持钢叉的彪壮汉子掌心里面,“初次见面,不成敬意,江湖艰险,人心难测,日后小弟行走江湖时若是一不小心误闯进清风寨地盘之中,还请各位英雄好汉千万高抬贵手,莫要存心为难在下,”他说。
“哼,小杂毛,莫要装了,老子才不管你什么和尚道士秃驴牛鼻子的呢,敢和咱们降龙山抢饭碗子,老子看你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彪壮汉子一脸不耐烦的将手中钢叉在他脖子边上轻轻晃了晃说,“若不是大当家的点名说要见你,老子恨不得现下就一叉子插下你脑袋来当蹴鞠踢,”他说,“你这两个随从就只在山下等着好了,少时见了我们大当家的放老实点,兴许点天灯时还能让你少遭点儿罪呢……”
……
“主人,不要丢下奴才,这几个大汉看起来很凶恶啊,”沈水云深一听说饮恨真人想要只身一人独自上山,赶紧趁势装作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乞求饮恨真人将二人一起带上山去。
“哦,不妨事的,降龙山上的众位英雄好汉平日里是最喜欢劫富济贫的,他们并不是什么见人就杀的山贼恶匪,你二人放心好了,”
“可是,可是……”
“好啦好啦,老子平日里不怎么喜欢吃人肉包子的啦,”彪壮汉子一脸极不耐烦的举着手中钢叉在二人眼前晃晃,“再平白耽搁老子时间,老子将你二人剁碎了喂山下的野狗……”
二人一看见彪壮汉子手中挥舞着的那把明晃晃的锋利钢叉,登时间给吓的再不敢多说一言,沈水云深还趁势故意吓的呜呜大哭起来,惹的彪壮汉子和他身边的喽啰在一旁洋洋得意的哈哈大笑……
……
虽然一满袋子沉甸甸的散碎银子细算起来也足足能够五十两有余,但是在降龙山上这一群素日里偏爱打家劫舍强抢豪夺的妖精堆里竟自是还有机会将这一袋子散碎银子活着施舍出去,想想也当真是件天下间难闻少有的稀奇事了,饮恨真人暗自庆幸之下,一路上仍旧是依照规矩轻纱罩眼的被身边两个彪壮魁梧大汉推推搡搡的给押解到山顶上一片开阔云台上的清风山寨之中,一直到了山寨前院的聚义厅里,才被大当家的亲自下令取下轻纱眼罩,赏把椅子让他坐在一旁说话:
“饮恨真人,多日不见,倒是比之前当护法圣尊时一本正经道貌岸然了一些,”清风寨大当家沈归尘一脸嘲弄戏谑府嗤嗤看着他说,“怎么,不在昆仑山上清修,什么时候却又开始惦记起我的清风寨来了?”他问,“不消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他说,“只是老子好心提醒你,赵玖儿那条小龙崽子,现下可还不知究竟是条龙还是只虫呢,”他冷冷谑笑着看着他说,“而且以你的尊位,好像本来就不该插手人间之事才对,”他说,“大宋朝廷要是靠得住,老子现在还用得着在清风寨里当山贼的嘛?”他问。
“大当家的,稍安勿躁,那三件皇纲寿礼的闲事,贫道本来就没打算管,”他说,“只是因为当日赵玖儿他一心要将事情交给玉净观处置,上清观和玉净观中本来就有不少化身凡夫的天庭眼线,贫道深怕对大当家的你不利,才一力担下这桩已经在杭州城里给折腾的天翻地覆满城风雨的京畿要案,”他说话间忍不住微微笑笑,“只是大当家的可否痛快告诉贫道,那三件寿礼现下到底被大当家的你给藏到哪里去了?”他问。
“哼,当真是神仙难救该死的鬼,”沈归尘气恼之间忍不住冷冷笑笑,“你知道镇江江心之中这十几年来都已经淹死多少贪得无厌的水鬼了吗?”他问。
“敢问寨主,二当家的她现下可还在清风寨中?”
“怎么,你找她有事,”
“大当家的一身素衣长衫,容颜清俊,看起来道行不浅,难道还猜不出来贫道心中算计?”他问。
“哼,你们这些神仙心里想什么,老子本来也懒怠管,只是你想要利用二当家的替你干什么鬼祟勾当,今日非要在这聚义厅里当面给老子说个清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