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都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刚想再说话，忽然听见身旁一个皇城司密探指着高处大喊道：“都监！快看那边！蕃军开始攻城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众人看见山庄的城门前聚集了许多士兵正在打斗，原来此时的山门已被一辆冲车撞开，蕃军的少民勇士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而方剒的人马自然不敢怠慢，正一波又一波迎上去拼命阻挡。

想来失去了悬空之术的保护，方剒的人仅靠山庄的城楼还是抵挡不了那些蕃军太久。

又听见一个密探情不自禁地叹道：“都监说的果然不错，那些诸蛮的少民是有备而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常明心中暗道：怪了，这些人既然早就料到方剒抵挡不住，又为何还非要此时赶来救老太君？

想到这里，转而对袁都监笑着说道：“甚好甚好，照此看来，恐怕用不了各位出手，我们悬臂山庄之围就可以解了。诸位不如在此按兵不动，大可不必以身犯险。”

袁都监脸色微微一变：“庄主有所不知，我等此行是专为诰命夫人而来的，老太君若有什么闪失，唯恐我等办事不力得皇上治罪啊……”

这些人的来意越来越可疑了。

但是他们还有用处，万一老太君那个莫名其妙的计策有什么闪失，起码我还可以利用他们来帮助被方剒胁迫的二伯和师父。

呸！即便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你这个庄主，你也始终是悬臂山庄的庄主！

常明想到这里终于打定了主意，抬头大声喊道：“孟章，拉起帘幕。”

但见羽云窟的洞顶又立即恢复成石壁的模样，洞中很快便恢复暗淡一片，唯有各处缝隙间重新亮起微弱的幽光勉强照明。

“其实早先我带山庄百姓下山避险，也是刚回到山庄来，只有至今留在山庄的几位长辈才知道老太君藏身何处。”

常明随即说道：“如今我二伯和我师父都还在方剒身边，若是能将他们救出来，自然就能找到老太君藏身之所。”

不等袁都监回过神来，常明已经迈步走向出洞的通道：“都监且随我来，趁还来得及，我等不如直捣黄龙，救下我家长辈，顺便亲手将那方剒拿下，如此大功一件，皇上更加不会怪罪了，可别给蕃军抢了先。”

常明凭借自己对羽云窟通道的熟悉，不等袁都监追及便已快步走出了山洞通道，表情呆傻的马参军正坐在洞口，身边两个密探见到常明走出来，全都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常明兀自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洞口，恍然之间仿佛正面对着青龙。

他喃喃说道：“孟章，若是玄鸟起飞，你会如何？”

青龙那张豁然张开的龙口纹丝不动，唯有皇城司的一众密探正匆匆从口中走出来。

袁都监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了一番，与门口的密探耳语几句，随即对常明说道：“樊庄主，方剒身边必然都是侍卫层层保护，想要抓住他恐怕单凭我手下几人怕是难上加难。此举风险实在太大，如今将山庄众人趁机救走才是更为稳妥之策。”

悬臂草堂早已损毁，此时方剒的行营自然设置在位置仅次于草堂的御兽台上。

“没事，现下叛军忙着对付攻城的蕃军，别处多疏于防范，都监大可随我暗中查探一番，看看庄中情况再作商议不迟。”常明说到这里从容地笑了笑：“在下忧心师父和二伯安危，若是都监能助我救下他们，自然就能见到老太君了。”

袁都监闻言也不再说话，若不跟着常明，显然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常明带着一众密探从悬崖上的栈道走过，他低头看那些安置悬棺的豁口，许多悬棺此时已经不见了踪迹，再往下方大通江的水面上看时，依稀可以瞧见数十艘大大小小的战船周围有不少碎片，应该就是这些祖先们的所在了。

常明的娘亲樊二娘就葬在临近羽云窟的这片悬崖上，幸好她下葬的年限不算长，用来固定棺椁的机关还比较牢固，并没有受到漂浮法术的影响，如今那具模仿仙榻形制的棺椁逃过了一劫，尚在原地。只不过棺材板摔断了一角，斜倾入棺椁之中，依然还是受到了一些损毁。

你看看，若不是叛军来，一直以来风平浪静的山庄怎么会掀起了如此大的风波？

是啊，无论老太君的计谋是什么，方剒要是落到我手里，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想到此处，常明心中对方剒的憎恶又加重了几分，不由加快了脚步。

常明等人来到破败的悬臂草堂门口，居高临下将山庄各处的地形布置都都一一交代给了袁都监，众人商量好挟持方剒的计划，随即很快便来到了御兽台校场。

此时的御兽台，满满地聚集了的许多伤兵，他们就地或坐或躺，呻吟声此起彼伏，为数不多的几个医官穿行其中为他们包扎着伤口，整个平台似乎成了一个临时的战地医所。

周围二层的勾栏上，依然站着许多士兵，其中就有常青等一众御灵师的身影。

当常明与他的目光交汇时，常青面色立即变得有些紧张，冲着常明摇了摇头，似乎暗示他此地危险。

看见三师弟这个样子，常明心中又泛起一阵不快——呸！连他这个过继来樊家的弟弟都比你清楚老太君的计划，偏偏你不知道！

怕什么？身为一庄之主，难道还不能来看看老太君的戏要怎么演吗？

再说了，万一有什么危险，亲手把方剒拿下便是！

常明想到这里志得意满地点点头，随即扭头看向崖边望楼，方剒和樊尘功李方尧一行人全都站在上面。

常明侧头对身旁的袁都监低声说道：“那边那个便是方剒。”

袁都监心领神会，看见两个叛军士兵正抬着一个伤兵从山道下面上来，立即对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上前接过担架，随常明穿过众伤兵聚集的平台，一同往望楼方向靠了过去。

一个医官看见他们指着身边一块空地说道：“你们几个，把人放到这边。”

就在此时，忽听望楼顶上号角声响起，随即便看见方剒走到望楼的栏杆前，凭栏高呼：“玄鸟仙子！仙子何在，请快快现身！”

校场平台上的八根悬臂铜柱此时已经被人连根拔起，依靠着平台周围的二层勾栏和墙壁侧放着，随着方剒不断地大声高呼，铜柱顶端的昭明镜又再次发出光亮，在半空中投射出了老太君的身影。

见到老太君，在场的所有叛军只要还能活动的，全都立即跪伏在了地上，毕恭毕敬地齐声高呼“仙子保佑”。

常明伸手拉住身旁目瞪口呆的袁都监依样跪拜，口中小声说道：“你看，老太君这不是安然无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