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悬臂草堂张灯结彩,不仅有樊家长辈兄弟陪伴方剒等候在正堂门前,还有山庄中各家德高望重的老者站满了前院,只不过四下里都由义军军士长枪短刀把守着,喜庆之中又莫名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等新郎新娘齐齐站在大院中间,方剒昂首挺胸走到大堂门前朗声说道:“今日方某有幸能在现场给二位伉俪作个见证,实在三生有幸。想我巴蜀历来能人勇士辈出,如今悬臂山庄诸位亦在其列,实在令人欣喜撼慨。”
说着,他从旁边军士手中拿过一个装饰精美的卷轴朝在场众人亮了亮:“趁此良辰美景,这里有方某兄长,当今大蜀天子的昭命,方某现下要代天宣读,以昭皇恩浩荡,共贺佳偶天成。众人上前听旨!”
当下山庄众人连忙齐齐跪到地上。
但听方剒展开卷宗十足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悬臂山庄,护土安民、抵御外侮,实为忠良之典范,扬我大蜀之威名。今朕大蜀之主,感念通江悬臂山庄之主樊常明忠勇,册封‘通江宣抚使’,兼封“忠勇侯’,以彰其勇。自当恪尽职守,保通江安宁。又念樊氏家族,世代忠良,武功传世,为朕之大蜀培育英才,扞卫疆土,功不可没。今特赐樊氏家族‘护国侯’之爵,世代承袭,以昭其荣。再言樊常明之岳父,大蜀靖北军灵骑营都尉李方尧,武艺超群,德高望重,教化一方。朕甚仰其风范,另赐封为“武德先生”,并赠金牌一面,以彰其德。此诏既下,望悬臂山庄及樊氏上下,承忠勇精神,筑大蜀千秋盛世。钦此!”
方剒刚念完,跪在脚下的常明就大声应道:“微臣遵旨!”
“诸位乡亲,今日夜袭通江,成败在此一举,事成之后各按功绩,圣上还有赏赐。”方剒将圣旨交给身旁的军士,拂袖转身走进悬臂山庄正堂:“好啦,都起来吧,此事暂且放下不提,而今先拜堂成亲才是要紧。”
伴随门口的军士高喊“拜堂”,樊家人走进来依次就坐,樊尘庸老大,坐左手主位,方剒贵为上宾坐右手主位,其余各人,李方尧、樊尘功、樊尘星按辈分男女,依次对坐两侧主客座位,而樊常明和李云渃则牵着红绦一起跪在樊尘庸和樊尘星面前的蒲团上。
除了这些至亲,其余人等全都被挡在了大门外头。
正当两人按礼行三拜九叩时,便听见院外传来了喝酒划拳的声音,显然是外边沿道的酒席上的酒菜已经摆开,那些义军的军士人数难以计算,如此同时喧闹起来端的是热闹非凡。
只不过,这些欢声笑语在下一刻便化成了惊恐的尖叫。
因为脚下的大地在猛烈的震颤。
一切正如樊老太君计划的那样,地下的玄鸟只消略微抖动身体,就能引发一场巨大的地鸣,只不过此时的常明还不知道。
伴随大地接连不停的震颤,悬臂草堂的房顶瓦片坠如雨下,房中的家什布置皆尽倒塌,跪在地上的常明连站也站不起来,但听“噗通”一声,坐在面前主位上的方剒更是连人带椅摔倒在了地上。
“娘……娘子!”樊常明惊慌不已,正想伸手去拉身旁的李云渃,却被新娘子一手推开了。
定睛一看,新娘的红盖头早已不见了踪影,面前的李云渃竟是一个他并不认得的陌生女子。
她的容貌妩媚动人,她的嘴角尖牙交错,她的身体扭曲盘旋,柔若无骨,摆出了凡人难以摆出的姿势,转瞬间伸长了数倍,犹如一条细长的蟒蛇般缠绕在了方剒的身上。
这是灵溪清风酒馆的内掌柜,秦氏。
“官人,别急,我料理了这个反贼就来陪你!”秦氏嫣然一笑,话语声和她的容貌一样的妖娆,犹如利爪一般尖锐修长的指夹在方剒的脖颈上来回晃动着,由于地震带来的震动已经在他脖子上肥硕的皮肤表面划出了一道道血痕:“方将军,叫你的人通通退下!”
地震尚未停止,大堂中的人没有一个能站得起身来,不及自保的军士根本无力相助,秦氏这一句话是对一旁的左骁卫说的。
那黑脸的汉子依坐在墙角,一边努力稳住蓄势待发的神臂弩,一边冲秦氏怒斥道:“妖……妖怪!胆敢偷袭大蜀国公!”
话音未落,一只弩箭直飞而来,亏得地震才没有正中靶心,只是擦着秦氏的脸庞而过,“噗嗤”一声没入了后面的墙壁里。
方剒本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蛇女吓得六神无主,此时更为大惊失色:“你这混账,不要动手!还不退……”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便“啪”地挨了一瓦片,登时血流满面,再也发不出声了。
“呸!”秦氏逃过一劫亦是又惊又恼,她迅速抱起壮硕的方剒扭身就往后堂里爬去,这种常人无法立足的时候,显然只有蛇行是最不受影响的了。
“别跑!”
左骁卫正欲起身去追,却正好被一根立柱倒下砸在了腿上,根本动弹不得,回头一看,屋顶的瓦片如雪花般齐刷刷的坠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眨眼间就将几个守在屋里的侍卫统统都给埋了,无奈着急喊道:“樊庄主,李都尉,这妖怪是哪里来的!快追!将这妖怪拿住!”
樊常明本就已经吓得傻了,这时回过神来不由抬头望向屋顶,正好看见一大捧瓦片黑云压顶一般朝他砸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亏得身后李方尧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拽到了旁边的八仙桌下面。
常明半张着嘴惊讶地看了看桌下躲着的樊尘星,又看见李方尧不动声色地关照了一句“老实躲着别动!”,随即一跃而起,独自追到后堂去了。
“樊庄主,你们几个也随我去追!”眼看李方尧已追了出去,然而左骁卫还是不依不饶,只见他拼命爬起身,一边抽出一根弩箭往神臂弩上装一边对常明吼道:“不听命令者,律斩!”
却不料樊尘功神不知鬼不觉已经靠到身前,伸手按住他的神臂弩,仅仅只是手上麻利地做了几个动作,便拆去了那只弩上的几个零件。
左骁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樊尘功讪笑着按住左骁卫的手臂,好言相劝:“大官人糊涂啊,没听见方将军命令嘛?箭矢无眼,可莫要伤了方将军啊!”
左骁卫脸色黑红:“大胆!你们这些山野村夫!是要反了不成?!”
“小心!”左骁卫话音未落,头顶又有几片碎瓦又掉了下来,好在樊尘功端过一张椅子将左骁卫护在了底下。
“反贼?大官人可真是说笑了!”樊尘功和颜悦色地说道:“悬臂山庄樊家历代忠良,怎么会做那大逆不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