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宸和林珊珊父亲打过招呼,转身就要走。
厂长好奇地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不回厂里了?”
江宇宸说:“我去坐公交车。”
厂长哭笑不得,说:“你这孩子,坐什么公交车?一块走吧!”
江宇宸朝他摆摆手,说:“不用了,公交车也挺快的。”
林珊珊跑过来一把拉住了他:“什么意思啊?车都来了,你还要去坐公交车,你这不是给我爸难看吗?”
江宇宸扭头乜了她一眼,说:“我坐我的公交,怎么会让你爸难看?”
林珊珊气的使劲拍了他一把:“这还用说吗?明摆着的!算了,现在什么也别说了,一块走吧!”
她紧紧拽住他的胳膊,生怕他跑掉似的,直到司机把车停在了他俩跟前,她的手才松开。
上了车,厂长一改往日的严厉和冷漠,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和慈祥,关切地询问着女儿的工作和生活:住的地方怎么样呀?忙不忙呀?单位食堂还吃得惯吗?……。
林珊珊一一回答完父亲的问题,又兴致勃勃地向父亲讲述着她半年来经历的各种奇闻异事,厂长则时不时发出几句感叹声,以回应女儿的讲述。
车里充满了温馨祥和的气氛。
而这样的气氛带给江宇宸的却是压抑和郁闷,他觉得在这个车上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坐这辆车,他该坐的是56路公交车,车上虽然人多,也许连座位都没有,但他坐得坦然,他开始后悔不该听从林珊珊的话上了这辆车,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觉得比他从西安到兴化还要远。
小车先开到了江宇宸家所在的楼门口,临下车时,珊珊说:“记着到家里来啊!”
他点了点头:“好!”
可直到大年初三他都没有去林栅栅家,初四,林栅栅打来了电话,问:“你不是答应来我家呀,怎么还没来呢?”
他说:“对不起,事情太多,没时间。”
“什么时候有时间?”
“不好说。”
“那我去你家吧?”
“你来了我也不在。”
“你还要到哪去?”
“我们班的李平从深圳回来了,约我们几个同学一块去法门寺。”
“去几天?”
“我也说不清,我回来给你打电话。”
两天后,他真的给林栅栅打了一个电话:“栅栅,不好意思,单位有事,打电话让我尽快回去。”
“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啊?”
“不知道,以后有时间再联系吧。”
他这一通虚虚假假的电话,把在一旁的冯楠听得云遮雾罩的,她问儿子:“你什么意思啊,编出一套套的谎话骗栅栅?”
他咧嘴一笑:“这还用问吗?我不想见她呗。”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见。”
冯楠生气了;“你总说对栅栅没有感觉,不见面不接触哪来的感觉!”
“感觉不是感情,没有感觉,见面再多也没用。”
“什么感觉不感觉的,不就是没看上吗,栅栅这么好的条件你都看不上,真不知道你要找个什么样的。”
母亲向来强势,再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朝母亲做了个怪脸,笑着回自己房间了。
江宇宸之所以“没看上”珊珊,和他生长的家庭环境不无关系。
母亲自恃出身优越,平日里对父亲颐指气使,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她说了算,面对母亲的强势,父亲最强烈的“反抗”也就是不理不睬,从他记事起,就没见过父亲顶撞母亲,高声说话都很少。
父亲的包容、忍让维持了家庭的和睦,却极大损害了他在儿子心目中的威信和尊严:一个大男子汉活的也太憋屈了。
母亲口口声声不要重蹈她的覆辙,但他更不愿重蹈父亲的覆辙。
林珊珊的条件毋容置疑,而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可能温良恭俭让,与母亲相比,只可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父亲是因为深爱母亲才“忍辱负重”,“唯唯诺诺”,还是自卑心里作祟?他不可而知,但他决不会为了所谓的“爱”而丧失自我,况且,他对林珊珊压根就没有父亲对母亲那种发自内心的“爱”,只不过是同学、熟人而已。
面对母亲的指责,他不解释,也不争辩,就像父亲一样,或保持沉默,或不理不睬,但他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
担心珊珊不请自来,他初六晚上便提前回了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