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章(2 / 2)爱吃凉皮的小伙子首页

“这也没问题,我一定抽时间去看看她。”

在找对象的问题上,母亲千叮万嘱,不是没有原因。

江宇宸的母亲冯楠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有名的农业专家,冯楠的二个姐姐都是大学毕业,有的在大学教书,有的在研究所工作,她本人学习也很好,曾发誓非重点大学不上,可她运气不好,高二还没上完,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大学不招生了,父亲又被打成了反动学术权威,理想化成了泡影,在当了两年任人欺凌的“狗崽子”后,插队落户到了黄土高原上一个偏僻的小村庄。

六年过去了,一块去的同学招工的招工,上学的上学,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空落落的知青点,她绝望之极,几次站在悬崖边欲了终生,就在这时,已经被推荐上了大学的贫下中农子弟,也就是江宇宸的父亲江北斗从学校给冯楠来了一封信,表达了爱慕之心。

江北斗是回乡知青,和冯楠是一个村的,他心底善良,为人忠厚,虽对冯楠早有爱意,但在上大学之前,从不敢表露,七三年,他被推荐上了大学,冯楠还在村里劳动,这才鼓起勇气给冯楠写了一封信。

冯楠对江北斗虽然也有好感,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出身连累他,于是写了封信回绝了。江北斗接到信后非但没有死心,反而接连给她来了两封更加充满激情的信,她被打动了,终于答应了他。

当江北斗把情况告诉他的父母后,他的父母却坚决不同意,说江北斗是大学生,出来就是国家干部,而冯楠只是个农民,出身还不好,会影响江北斗的前程。

江北斗的态度比他父母更坚决,非冯楠不娶,并承诺,一旦毕了业,就一定想办法把冯楠带出去。

说来,也是老天作弄人,俩人结婚不到半年,高考就恢复了,冯楠考上了西北工业学院,毕业时,按学习成绩本可以留在西安的,只因为江北斗在863厂工作,她也就只能分到远离西安的三线厂——863厂,成了厂职工大学的一名物理教师。

虽然俩人在一起生活了多年,也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但由于出身不同,生活习惯不同,观念不同,生活中总是充满着大大小小的矛盾:母亲爱整洁,即使工作再忙,也要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父亲却认为那些都是白忙活,差不多就行了,即使闲来无事,也不说把桌子擦一擦地扫一扫;母亲二、三天就要洗一次澡,父亲只要身上不难受就不洗澡;母亲吃饭讲究营养搭配,只要条件允许,尽量变着花样让一家人吃好,父亲是只要吃饱就行了,如果母亲外出不在家,由父亲做饭,他能吃一个月面条不变样;母亲常说,人靠衣服马靠鞍,咱们不求高级,但起码要大方得体,干净整洁,而父亲的标准则是不要太寒酸就行了,于是,一年四季都是厂里发的工作服,常常是一身油污就上了街;……。

虽然都是生活上的小事情,但时间长了难免会影响俩人的感情,好在父亲谦和、敦厚,才化解了这大大小小的矛盾,他也才有了一个充满温情、安宁和谐的成长环境。

要想完全抚平差距,只能随着岁月的流失慢慢磨合了。

只是和父亲那一家人,永远也无法磨合。

自从家里分到了一套60平米的房子后,父亲家的人就像走马灯似的频频光临。房子一大一小也就二间,平时江宇宸住小间,父母往大间,但只要父亲家里来人,父母就得住到他的房间里来,把大房间让给他们。三个人挤一张床,晚上根本睡不好,早上起来头都是晕乎乎的,上课时总是打瞌睡,可父亲家的人根本不体谅,一住就是十天半月。

生活习惯也差得太远,常常让人难以接受。

母亲要求他,只要是从外面回来,就必须换上家里穿的衣服,尤其不允许穿着外面的裤子坐在床上,因为床是最需要注意卫生的地方。而父亲家的人进门就往床上坐,也不管裤子穿了多长时间,上面沾了多少脏东西,尤其是他的那位奶奶,经常是穿着鞋就上了床,就像上农村老家的土坑。还有,吃饭前不洗手,解完手后不拉水,湿了的脏鞋直接放到暖气片上,说话大喉咙粗嗓门,即使午饭过后,邻居都午休了,也不曾降低一点音量。

他们的饭量都很大,特别是二个叔叔,一顿饭能吃五六个馍,面条能吃两大碗,半个月就把全家一个月的口粮吃完了,剩下的半个月,只能去买黑市粮。

后来,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不缺粮了,可还是缺钱,于是,伸手要钱就成了家常便饭,今年要翻修房子,明年叔叔要结婚,后年谁又病了,总之大小事情不断,而且一张口就是几百,而那时,父母亲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一百多点,不得不常常向同事借钱,向姥爷求助,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他都上高中了,还整天穿着表哥的旧衣服。

江宇宸清楚的记得,只要一家人坐在一起谈论往事,母亲就会大发感慨:“高考要是早一年恢复就好了。”言下之意,她就不会找父亲了,更不会遇到父亲这一大家子人了,生活也不至于如此窘迫,每到这时,父亲要么不吭声,要么嘿嘿笑二声。

因为深受家庭条件差异太大之苦,母亲对江宇宸找对象的基本要求就是古人总结出来的四个字:门当户对,不求过高,只求相当。

上大学那会,有位女同学对他特别好,不但主动帮他打饭、洗衣服,每次放假回来还都要给他带许多家乡的特产。他把情况告诉了母亲,母亲的第一句话就是:“她家是哪的?父母是干什么的?”他说:“家是河南农村的,父母都是农民。”母亲呵呵一笑:“哪还有啥可谈的!”

他只好冷淡了那位女同学,一段刚刚萌芽的爱情就这样仓促地结束了,但他并不怪母亲,因为他知道,母亲完全是为了他好,只是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他还是会偶尔想起那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然后默默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