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赤和曲思秋倚坐在屋脊上,两人同时仰头看天,天上繁星闪闪。
四周一片寂静,风也似乎静止了。
所有的喧嚣和纷扰倏忽间积淀了下来。
曲思秋把头靠在林赤的胸前,柔声问道:“你说,十年以后,我们还在这个世界上吗?”
林赤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夜空。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依着……好半天,林赤说道:“十年以后,我或许已化作尘土,成为浩瀚宇宙中的一颗尘粒,但无论如何,我总希望你还活着!”
林赤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似平日里稀松平常的对话。曲思秋也未表现出惊诧,也平静地说道:“为何你化成了尘土,不让我随你而去,难道你不觉得寂寞吗?”
“我们二人中,总要留有一人来见证鬼子的覆灭!”
“那为何不是你去见证,而独留我于这世间?”
“这个世上你还有亲人,我的亲人都已归去……”林赤声音忽然有了一丝颤抖,轻声咏道:“六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曲思秋把手伸向林赤的面庞,竟发现手上粘湿一片,“你想你爸妈啦?”
林赤点点头,说道:“所以我希望你活着,这个世上,你还有很多的亲人,你爸妈、你哥,还有你大伯……在你们之中,任何一位亲人的离去,都将给活着的人带来太多的伤痛。”林赤把曲思秋的手牵起,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说道:“如果我离去,你就在紫金山东麓,你大伯的门前,给我鞠上一捧土,让我魂归此处,我很喜欢那块地方,有山有木,还有灵气……”
曲思秋伸出手,遮住了林赤的嘴唇,已不让他再说下去。
遥远的天际,一颗流星划过一道奇幻的光芒,曲思秋忙道:“快看,流星!”
“我看到它了。”
曲思秋忽然道:“现在几点了?”
林赤抬手想看表,可是光线太暗,根本看不到。他掏出火柴,划亮了一根,飘摇的火光闪烁着,林赤扫视了一眼手表,说道:“快十二点了……”
话未说完,曲思秋突然猛吸一口气吹灭了火柴。
“快看,有车来了。”
林赤踩灭了残留在火柴头上的红光,抬头一看,果见前方街道拐角处驶来一辆汽车。
看不清车的外形,但可以看出车行驶得很慢。
林赤仔细观察片刻,轻声道:“不要紧,是日本人的侦听车。”
“什么是侦听车?”曲思秋好奇地问道。
“它是专门用来侦听电台的。”
曲思秋哦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像上一次一样,是鬼子的巡逻车呢!”
二人马上想起了那夜车里的激吻,均不由得内心一阵激荡。
林赤托起她的脸颊,嗫嚅道:“让我们闭上眼,迎接新年的到来吧!”说着,两人的温润的双唇同时紧紧贴在了一起……
这一通激吻,足足持续了五六分钟,直吻得二人头晕目眩。
二人慢慢睁开双眼,那辆侦听车已经沿着中山中路向北驶去。
1938年的新年,就这样在两人的卿卿我我中降临了。
只是,在此时此刻,二人的涌上心头的不是绻缱的缠绵,而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我们该回了。”林赤道。
夜色中,曲思秋无声地点头。林赤牵起她的手,下了屋脊,踏上天台。
曲思秋这时扯了扯林赤的手,说道:“刚才流星滑过天际的时候,我许了个愿。”
“什么心愿?”林赤好奇问道,“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我希望你和我一起见证鬼子的失败,见证鬼子从我华夏大地滚出去!”
“好吧,我同意!”黑暗中,林赤笑了一下,拉着曲思秋摸索着下到二楼,楼梯拐弯处漆黑一片,再也找不到前行的路,林赤划亮了一根火柴,火光拖拽着二人长长的身影,支撑到了一楼。正当林赤牵着曲思秋欲推门而出时,他突然隐约听到了影院内的深处传来一种异样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声响,似乎是微弱的喘息,又似乎是轻声的呻吟,亦或,是身体不经意间碰到其它物体的摩擦声……
林赤内心一紧,飞快地拔出手枪。
“谁?!”林赤低声喝问。
没有人回答。
林赤立即打开手枪保险,再次喝问道:“再不回答,我就要开枪了!”
曲思秋拉着林赤衣袂的手在微微颤抖。
突然,从黑暗中传出一个女子有气无力地声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