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一年三月，令皇贵妃在永寿宫诞下皇十七子永璘，皇帝大喜，封赏六宫。

等小十七满月后，永琪专程进宫，给这个弟弟带来了贺礼。

是一只他亲手做的拨浪鼓。

本是想做给自己的孩子，却没成想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没办法给芸儿留下个一儿半女，留个依靠。

索性将这个送给了永璘。

璟妧也得了她心心念念的云狐披风。

他之所以对令娘娘的几个孩子好，一是他与几个弟妹交情本就好，二是令娘娘对他恩重如山，三是他希望令娘娘或者几个弟妹能记着他的好，回头他们想起他时能看在他的面上，顺手帮额娘和芸儿几分。

看着躺在乳母怀里的稚子，永琪有些愧疚。

算计幼弟，他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

此时大家都在院子里头晒太阳，嬿婉有些慵懒的在廊下品茶，看着几个孩子在玩闹，见永琪望着永璘发呆。

她笑着道：“永琪，你是想抱抱你十三弟吗？嬷嬷，将永璘给王爷抱抱吧。”

永琪刚想出口拒绝，乳母便已经将孩子塞到他手中，等他反应过来，怀中已经多了一个软乎乎的小人儿。

永璘还小，只盯着永琪傻笑，露出没有牙齿的粉嫩牙床。

永琪有些僵硬的抬头，求救似的看向嬿婉。

“儿臣一届武将，别给小十七碰坏了。”

“无妨，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总要习惯的。”

一旁的乳母上前调整了永琪抱着孩子的姿势，小小的孩子只占了一个臂弯，他腾出了手来，去碰永璘的手心。

他的手很小，连他一根手指都包不住，却还是紧紧抓着。

永琪心中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原本灰败的心，被这新生的力量占满。

抱起他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永琪便有些大汗淋漓，像是扔烫手山芋般，将孩子还给养母。

……

与永寿宫的欢声笑语不同，彼时如懿已经在冷宫度过将近一年的时光了。

即便是庶人，也是当今皇子的生母，因此下人并未对她太过苛待，三餐茶饭，四季衣裳不曾断过。

她一人独居冷宫，此时狼狈的厉害。

头上白发横生，脸上多了许多皱纹，衣服上还染着不知名的污渍。只是即便到了这样的境遇，她也不曾摘下手上的护甲。

她进冷宫，除了护甲什么都没带。

“咳咳咳……咳咳……”

冬日时她染上了风寒，如今三月还未痊愈，稍一呼吸，便咳得厉害，总觉得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冷宫静得厉害，她不比当年光景，身边没了惢心这个忠仆，更没再邂逅凌云彻这个蓝颜知己。

就像是被放置在角落，等待枯萎便拿去丢弃的一盆绿植，上头早已布满蛛网。

如懿以为，除了负责送饭老太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别的人，没想到竟还有人肯来拜见她这个品行不端，言论狂悖的前皇后。

是永琪，他带了一人，隔着门缝向如懿请安。

“儿臣给额娘请安。”

“儿臣给额娘请安。”

她已经不是皇后，要论，也就只能论一声额娘了。

看清楚来人，如懿一直木着的那一张脸，终于有了裂痕。

永琪带来的，是永璂。

自从永璂被送到撷芳殿养着后，直至他长大成人，娶妻立府，如懿拢共也没见他几面。

皇帝下令不许永璂私下见如懿，二人也只能在节庆宫宴上遥遥一见。

“你们怎么来了？咳咳咳……咳咳……”

如懿使劲忍着咳嗽，脸上虽是笑，却不敢看向永璂的眼睛。

“额娘托儿臣给您送些东西，这些是她亲手做的衣服，她说宫里苦寒，望额娘注意身子。”

“你替我谢谢海兰，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叫她好好过自己的吧。”

如懿没想到海兰始终挂念着她，脸上有些汕汕的。

“是，额娘保重。”

永琪点点头，将包袱递给如懿，随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永璂，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走到外头去候着的等母子两叙旧。

他如今，连多一句话都不肯同如懿说了。

若不是额娘有所托，他是不会往冷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