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爱，我是不敢爱。”方冠自语自言地说。

“难得小妹对你一往情深，你有什么好怕的？男子汉大丈夫，要爱就爱他个轰轰烈烈。”周虎张开双手说得豪气万丈。

“我不比大哥你，我要靠舅舅的关系才勉强做到一个八品的州郡国都尉司马，拿什么去爱一个二品公侯的千金小姐？我出身寒门，打小就被人看不起，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意，我早已习惯，但我又怎能忍心让慧娘受这种委屈？”

晋朝官员实行的是九品制，所有官员的任命都按出身来定。出身最好的封为上品，次一级为中品，最差的属下品，上品为一至三品，中品为四至六品，下品为七至九品，在这种官员体制下，每个人的出身早已注定了他的命运。那时候更是讲究婚配门当户对，其中门弟之见最为严重的就是实行九品制的晋朝。像方冠这样寒门出身的下品小官，就算熬足一辈子最多也只能熬到个七品官职，要想晋身上流贵族简直是天方夜谈。而荀氏家势显赫，荀慧出身名门大户就算是嫁个三品官员已经是下嫁了，更何况方冠才八品，从门弟来说他们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在讲究门当户对的朝代，跨越阶层的婚姻向来都是被世家大族所不齿。

“你啊，你真是一块木头，一块朽木头，腐朽得无药可救。”周虎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方冠，只得陪在他身边坐下。

“大哥有所不知，我娘当年也是个六品官家的千金，只因为她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我爹一个白衣教书先生，结果被赶出了家门。从此她跟着我爹过着穷苦的生活，每每受尽左阾右里的白眼，最后他们在一场饥荒中双双去世了。后来幸得舅舅收到了我娘临终前的书信赶来才救下了我。我每每想起我娘当年受过的苦，我怎么能……”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幺子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说：“不，不好了。小，小姐的马失足，掉，掉落悬崖了。”

“什么？”周虎大吃一惊。

“慧娘！（这是荀慧救城之后老百姓对她的尊称。）”方冠的脸一下刷白，手上的铜镜从手中掉落。他二话不说，马上跑出庭院，骑上白马，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直跑到悬崖边，方冠翻身下了马，沿着山崖边上一路大喊：“慧娘，慧娘，你在哪？”

但是这条道路偏僻平时行人很少，再加上现在下雪就更加安静了，山谷中不断地回荡着方冠的呼喊声。

“我是方冠，你应我一下好吗？”这时地上积雪甚厚，方冠在悬崖边上摸着前行。

方冠叫了一会，却依然没有回应，他眼睛都急红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脱下外衣，找了根树滕就从悬崖上爬下去。

方冠一边爬一边自言自语起来：“都是我不好，我明明是喜欢你，却不敢承认。你知道吗？我一直没成亲，是因为心里根本放不下你。我开始以为，只要把你当妹妹看，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多一刻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但慢慢地，我发现我做不到，因为我开始贪心，我开始留恋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里，我的心里，每当我闭上眼睛都会看到你对着我微笑的模样。这段日子里我都快要疯了，我有时真的好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有一个能配得上你的出身，这样我就能堂堂正正地去向你提亲。”

方冠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我们一起出去玩，你要救小鸟，结果下树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周大哥说要背你，你死活都不肯，硬要我来背。当时背着你的时候我就在想，那条路如果没有尽头该有多好啊！那我就可以一直背着你永远走下去。”

方冠哭了一会，低头看着脚下空荡荡的山谷百感交杂，他擦了擦眼泪，接着又对着山谷喊道：“慧娘，你千万不能有事啊！方冠哥哥不能没有你。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平安无事，我任你打，任你骂，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应我一声好吗？”

方冠越说越激动，此刻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他对着山谷大喊：“慧娘，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求你了，你应我一下好吗？”接着失声痛哭。

可能被方冠的呼喊影响，突然间崖壁上积雪“唦”地一声整片滑落，方冠的脚下一空，树滕突然折断，他整个人随着积雪往下滑。眼看他就要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了，幸好他眼疾手快，随积雪滑落及时捉了长在悬崖上的棵小树，他拼命抱紧那棵小树才免致随雪崩跌落悬崖。不过他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整个人却挂在了悬崖上依然十分危险。

“方冠哥哥！”这时，荀慧从悬崖后面的小山坡跑出来。眼看方冠身陷险境，她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上那么多，她连滚带爬地推开积雪向着悬崖边跑来。

听见荀慧的声音，方冠喜出望外，但又担心她的安全：“你，你别不过来，危险。”

“我不管，就算是摔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荀慧在悬崖边找来另一根树滕，一头绑在一棵大树上她用尽全力拉了拉，确认结实了才把树滕甩向了悬崖下给方冠。方冠捉住树滕，然后沿着树滕拼命地爬上了悬崖。

荀慧好不容易把方冠拉上来，不过她毕竟是个女子这一拉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突然，方冠扑过来，双手把她紧紧抱住，抱得死死地，好像怕一松手她就会走掉。

“方冠哥哥。”荀慧被抱得有点措手不及，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喜悦。

方冠立即发现自己太激动可能把荀慧弄痛了，就松开手问：“怎么了？是不是我太用力把你抱痛了？”

“不，再抱用力一点，别松手，永远都别松开。”荀慧笑着说，然后一头钻进方冠的胸膛里，双手把他死死地抱住，眼泪开心得不断往下落。

“嗯。”方冠应了一声，也将她抱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此刻已经再也没有东西把这两颗心分开。此刻，天下再大，风景再美，也不及两人相拥的这片小天地。

正当两人抱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周虎和幺子躲藏在远处的山丘诡诡祟祟向着他们张望。

“周大哥还是你教的计谋厉害。”幺子称赞道。

“呵呵，这块朽木，不迫逼他一把是不行的。”周虎笑了笑说：“不过，这计谋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你家小姐。”

“啊！是小姐？……”幺子正在惊讶，周虎用手指对着他“嘘”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