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时,薛祥猛然醒悟,是耗子洞。昨天夜里,灯苗子总是晃动,肯定是耗子出来偷上面的油带动了灯芯所致。油灯突然断灭,应是桌子掉地的声音惊动了正吃油的耗子,惊慌而逃时带掉了灯捻儿。自己离开后,耗子又回来把油吃干,要不为嘛满盏油此刻都干碗儿了呢?还当是偏心眼的爹显灵了呢!
薛祥慌乱地赶紧动手,可折腾半天,桌子也没鼓捣出去。
怕啥来啥,“兄弟,我回来啦!”门口这一声不要紧,薛祥差点儿没坐地上。昨晚魂飞,这回魄散,一条成语凑齐啦!“今年去早了,高粱还没正式熟,回头再去……你……这干吗呢?”
“我……”薛祥急赤白脸,老太太吃热山芋—闷口了。瞧见地上的锁头,又看见门口的书案,薛福已明白八九分。
拆屋墙
毕竟,爹没了长兄如父,薛祥蔫头耷脑跟薛福吐出实话。
薛福叹口气,“我过去听爹提过,这是条黄花梨案子,祖辈传下的。你看桌面上的狐狸头和鬼脸纹,正是黄花梨木特有的疤疖,细腻难得!”薛祥这才明白昏暗中看到的原是状如鬼脸的木疖,过去上面老摞着书,从没在意。
“这书案传下来是要提醒后人读书上进,爹说啥时也不能卖,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答应今后走正道,咱就卖桌子。”薛祥说:“哥你放心,往后我再不耍钱了!”
哥俩开始抬桌子,可门的宽窄总差一点,怎么颠摆也搬不出去。当初肯定是把书案围在里边盖的屋子。书案无法拆卸,薛祥憋得心急火燎。不经意间,他的眼神落在了耗子洞上。“有了,哥!咱可以拆屋墙啊!把门拓大了,搬出桌子重垒墙装门呗!”薛福想只好如此,哥俩着手拆门。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不一会儿,连门带框被撂倒在地,随即二人使锤砸墙。
正砸着,突然从墙砖里滑出一物,“咣”地掉在地上。薛祥忙捡起,是个黄绫子布袋,里面硬邦邦的。薛祥解开袋绳,“哗啦”,倒出足有十五六两散碎的银子。哥俩面面相觑,薛福说:“想必是咱爹在你我都不在家时成心放进去的。”
薛祥一拍大腿,“哥,我全明白啦!咱爹过去是不是提过他有三十两银子?”“是说过!”“其实爹早就料到了我还会输钱。一旦还账,准得变卖家中最值钱的书案。而祖辈人不想叫后人卖它,才做成小门,要搬走只能拆墙。爹情非得已只好留这手,拆墙露银,好让咱使这钱还账,祖传的书案才得保存!”
“兄弟,是这个理,老人家真是煞费苦心啊!这书案咱可不能卖,还得传给咱后辈人,教育他们用功读书,善以为人啊!”
薛祥一听,跪倒在薛二爷的遗像前失声痛哭,说:“哥,这疑心也是人身上的毒啊!我原以为咱爹偏心你呢!”薛福说:“人心是门,也是墙。凡墙都是门啊!就像这屋子,哪有什么墙和门之分?只要想通了,所有墙都能变成门,任由出入!”“是啊,哥。不过砸开墙,可不能把里面的宝贝倒腾出去,而是叫外头的阳光和新鲜空气透进来,让里面的宝贝更润泽亮堂!”
“想来后怕,这次我要晚回来会儿,没准你就把书案倒腾走了。”
“哪能呢,哥,你没瞧见,两层院门跟这屋门宽窄差不离吗?我总不能把咱这作坊都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