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衙差端着一个大陶碗回来了,他走到牢房里径直喊道:“黄豹,该喝药了!”
黄豹闻着空气中的浓厚的药味儿,睁开了眼皮,眼神看上去空洞茫然。
骂人的衙差上前扶起黄豹的头,喂药的衙差就一手捏着黄豹的下颚,一手将陶碗怼到了黄豹的嘴前。
咕噜咕噜。
衙差喂药,动作粗鲁,黄豹喝药,如饥似渴。
两相配合着,一大碗药就见了底。
药喂完了,两个衙差就退了出去。
黄豹靠在墙壁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嗝儿。
朱大趁着衙差喂药的时候坐到了牢房里的长条凳上,手里不知从哪摸来一包蚕豆儿,津津有味的吃着。
“咔嚓。”
“咔嚓。”
蚕豆儿是用油炒的,兴许还刚出锅不久,香味很是浓郁,直直往人的鼻子里钻,黄豹耸了耸鼻子,朝着朱大的方向看了过去。
朱大往半空中蚕豆,黄豹的视线就紧随着蚕豆抬起,待蚕豆落下,他也跟着低头。眼见蚕豆一个一个掉入朱大的嘴中,发出咔嚓的声响,黄豹的喉结不由上下滚动。
朱大暗乐了:嘿,果然上钩了。
根据他装病的经验,一个连喝了几天白粥又刚刚喝了苦药的病人,嘴巴里是最没味道了。此时若有吃的放在眼前,别说卤猪头等油水足的大肉了,便是稍微带点油水的蚕豆,那都是致命的吸引。
“想吃?”
朱大握着一大把蚕豆,展开摊在黄豹前。
黄豹咽了咽口水,目露渴望之意。
朱大缩手,一把全塞在了自己嘴巴里,然后拍了拍手,闲闲道:“没了。”
黄豹:“……”
黄豹:“果然,你们这些官差,就没一个好人……”他声音嘶哑,嘴里好似含着一口石子在说话。
“病人口味要清淡。”被人骂不是好人,朱大没见半点动怒,还好心解释着。“你听听你那一口破锣嗓子,还吃炒蚕豆?莫不是真的想变成哑巴?”
变成哑巴?
黄豹身体不由抖了抖,吞下了骂人的话。
“至于我是不是好人,自有上峰和百姓评论,不需你评说。”朱大沉声道:“黄豹,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这牢里不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你若想早点出去,就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说了就能出去?你当我三岁小孩?”黄豹讥笑道。
“当然能,我骗你做什么。”朱大指了指身后的一排牢房,正色道:“如今是我负责审问你们,外面那些问完话没嫌疑的人都放出去了。”
黄豹的牢房有一个小气窗,此时,一束阳光从窗棱照进来,打在了他的脸上。他闭上眼,竖起耳朵听了听……往日里这光景,大牢里的犯人都会大声嚷嚷着“饿”“冤枉”之类的话,今日却很是安静,他甚至还听到了牢房外的鸟叫声。
叽叽喳喳。
黄豹有些心神恍惚,这样的平静,他好似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了。
出去……一定要出去!
黄豹眼神骤然变得有神起来,整个人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
“不是我干的!”
“我不问这个。”
黄豹看向朱大,目露疑问。
朱大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举到黄豹眼前:“你有没有见过这个标记?”
“飞……鼠?”
“没错。”朱大一边慢慢的将纸张交替着,让黄豹看得更清楚,一边继续问:“你知道江湖上有哪路盗贼,在盗取了财物后,会留下飞鼠的记号吗?”
黄豹看着纸,皱眉苦思,半晌,摇了摇头。
朱大叹了口气,低头细细把纸叠好。
“但我觉得这贼应该不是本地的,本地的贼没这么风雅,偷就偷了,还画什么画!”黄豹左手慢慢握紧,期盼的看向朱大:“朱耆长,我都说了……可以出去吗?”
“最后一个问题。”朱大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黄豹:“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是本地最厉害的盗贼,倘若有外地来的蟊贼入城,我想,你或多或少都会收到些风声吧?”
“您未免太看得起我了。”黄豹自嘲着:“什么最厉害的盗贼,呵呵,这些名头大都是我吹出去的。河间县这么大,我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来了同道中人,我哪里能知道?”
朱大紧紧盯着黄豹,见他不闪不躲,不见虚心,便点了点头。至于相信与否,只有朱大自己知道。末了,他丢下一句“再养几天,等能下地了,就放你出去”便离开了大牢。
黄豹等朱大离开了,才转头看向气窗,许久,他都没有任何动作,一直到好似身体坚持不住了,他才慢慢滑倒到了木板床上。不久,牢房里响起了熟睡的呼噜声。
——
范家。
林管家刚吩咐完底下的管事办事,就被儿子叫到了花厅外的小径上。
“做什么,大白天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林管家不耐烦道:“再说,没见我正忙着嘛!”
“我的爹哟,还忙着,外面都出大事了!”林茂松开林管家的袖子,围着林管家团团转。
林管家理了理衣袖,并不怎么信儿子的话,他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打小说话就爱夸张,一件小事在他眼里也是泼天大事。
林茂看了看四周,凑在他爹耳边低声道:“爹,表哥他们被关进大牢了!”
“你说什么?”林管家大惊失色。“关进大牢?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听说如今正被徐曹严刑拷问呢!爹,你快想想办法,大家都说徐曹心狠手辣着呢,晚了只怕,表哥要性命不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