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听说过。”老丈神秘的笑了笑,“这事儿,估摸着最早还是从我这里说出去的呢!”
“您?”
朱翾惊呆了。
她跑了半上午,嘴皮子都快说秃噜了,鞋底也磨掉了半层,半点细节都没打听到,没想到只是找老丈买升水,就找到了传言的源头?!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啊!
“您快仔细说说。”
老丈见朱翾着急的模样,了然的笑笑,小娘子都喜欢听这类奇奇怪怪的故事。他老伴儿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总喜欢听他讲外面发生的事情。
老丈看着金沙河,眼神缥缈,慢慢开口。
“我记得那日是六月初二。
“一个老主顾要宴请客人,就找我订了一车泉水,特意嘱咐要早些送到他家。
“于是我便赶了个大早,大约是四更时分离开的家。
“给主顾送完水之后,我有些犯困,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停到了哪条陋巷,就准备眯一会儿。
“突然,我听到了些动静……”
老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兴许是怕朱翾不相信自己,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脸上带着些自豪之意。
“年轻那会儿我跟着商队跑,有几回在野外露宿的时候,因着我提前听到动静,让大家伙儿避开了野兽和贼人,他们便给我取了个诨名,叫‘顺风耳’。
“如今虽然年过半百,但耳力还算不错。
“听到声响,我当时一个激灵,人便清醒了。
“连忙走到巷子口,悄悄往外看去。
“你猜,我当时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其实很容易猜。
不过,朱翾依然捧场,状似不确定道:“一些……一些人在搬东西?”
“没错!”老丈一拍大腿,继续说:“我看到十多个人,正不停的抬着箱子往河里去。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趁着夜色搬运行李,后来见他们穿着夜行衣,打扮不像家丁仆役,我就知道他们是贼。这俗话说得好,‘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能在四更时候时候出没的,除了蟊贼还能有谁!”
老丈说完长长叹了口气,停了下来,没再开口。
朱翾抿了一口泉水,默默沉思。
刚刚她也问了,从老丈家到金沙河,大约三刻钟左右。
老丈四更离家。
等他送完水,犯困,停车休息,看见黑衣人,估计最多也是两刻钟左右。
黑衣人搬运需要一些时间,也就是说,黑衣人离开的时候,估摸着在寅正两刻。
城门(河道)皆是卯初开启。
那么,黑衣人行船到河口,刚好是放闸的时间,一切刚刚好!
但老爹说过,县令大人早已下过严令,要衙差们对过往的行人商旅进行严格盘查……倘若黑衣人真的是通过水路运送金银离开,那他们又是如何从衙差眼皮底下过关的呢?
他们又不是真的水鬼,会障眼法,会搬运术。
朱翾挠挠头,感觉又绕回了起点,她先把疑问放置一旁,决定再继续和老丈聊会天,探探话。她想了又想,问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老丈,您既然看到了那晚的情形,为何不报官呢?衙门出了告示,但凡能提供线索的,都会有赏银。”
老丈听了,转头不经意的打量了朱翾几眼,又想到刚刚对话间,小娘子说的姓氏,半晌,他哂笑一声道:“嗨,当初我们跟着商队的时候,管事就告诫我们一句话——出门在外,管好自己,闲事莫理。更何况,对我等小老百姓而言,官府可不是个好去处喽。赏银?到时候可别没吃到羊肉,反而惹得一身腥!朱小娘子,我看你好像不是为了听故事,似乎对这个盗窃案格外上心,可是为何?”
老丈答完,礼尚往来的问了一个犀利的问题。
朱翾沉默。
她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打发老丈,但她看着老人浑浊又朴实的眼睛,不知为何,心神有些触动,便郑重答道:
“因为有人蒙冤入狱。
“因为我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因为有大娘婶子在等她们的儿子丈夫回家。”
等丈夫回家?
行侠仗义?
替人伸冤?
老丈神情有些恍惚,半晌,嘴唇翕动:“你和你父亲年轻时还真是一模一样……”
恰在此时,河边起风了,风很大,刮得树枝呼呼作响。
朱翾没听清老丈的话,疑惑道:“老丈,您说什么?”
“没什么,起风了,回家喽!”老者摆摆手,黑驴呃呃两声,欢快的抬着蹄子走动起来。
驴车经过朱翾的时候,老者苍老的声音随风轻轻飘来:“朱小娘子,小老儿当年去西南的时候,遇到过拦路打劫的土匪。这些日子也不知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恍惚在大街上看到了‘故人’。”
老者说完,挥了挥鞭子,驾着驴车远去。
朱翾愣住。
西南?
土匪?
故人?
老者的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