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来过范家,因此他不需要探路,只待夜色一黑,面巾一系,翻身就入了范家。
范家院落多,不熟悉的人进来怕是要迷路,朱大记性好,自然不会迷失。
不熟悉的人会迷路……想到这里,朱大脚下一顿,心犯嘀咕。
恰在这时,对面走来一队巡夜的护卫,他连忙隐身在一株巨大的古树后,险险避开。
“好悬!”
朱大摸了摸剧烈跳动的胸膛,暗自提醒自己不能再分神了,靠着粗糙的树干,他继续想着刚刚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疑惑:贼人若是不熟悉道路,怎么从守卫严密的范家顺利偷盗,而不引人察觉呢?
提前踩点?不不不,范家守卫严密,他刚刚都差点被发现了,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有人里应外合,私通外贼。那么,眼下倒是不急着弄清三颗牙的大飞鼠,先探一探范家是否有硕鼠才是要紧事。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朱大掉转方向,往范家仆役居住的地方奔去。
——
夜深了,劳累了一天的林管家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半晌,他才慢慢挪动身子,倒了一碗茶水,准备润润喉咙。
就在这时,有一年轻后生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爹,衙门今日还是没有消息吗?”
听到儿子的询问,林管家灌了一大口茶,长叹道:“没呢……”
林茂满脸担忧的看着林管家:“爹,那老爷?”
“放心,老爷没骂人了。”林管家知道儿子是担心自己被范老爷骂,不由开口宽慰:“之前被骂也是理所应当,爹身为范府管家,打理府内的庶务,财物被盗,自然担有责任。”
“可是,那不是护卫队的事嘛,跟爹又有什么关系,老爷太不讲理了。”林茂不认同的撇撇嘴。
“胡说!”林管家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训斥道:“你这混账,库房的钥匙除了老爷有一把,就只有你爹我有了。如今财物莫名被盗,老爷没有疑心我,更没有责罚我,不过是骂几句,这已是千恩万谢了。你,你说话如此不知轻重,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见父亲动怒,林茂缩了缩脖子,可嘴里依然不服气道:“爹,那可是大盗,开把锁还不容易,和有没有钥匙又有什么关系?”
“你,你这是歪理!”林管家气得不行,要不是奔波了一天,他定要揍儿子一顿。
“歪理也是理,爹,你就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吧?”
“唉。”林管家词穷,他不想搭理儿子,只想静静,便自顾自坐下,继续灌了一口茶。
林茂见父亲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脸上有些得意,他舔着脸靠过去,嬉皮笑脸道:“爹,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没有,没有,就是吃吃酒。”
“吃酒用得这么快?月初才给了你五两银子!”
“哎呦,我的爹啊,这仙客居的上等酒席,五两银子哪里够,我可是自己还贴了不少……”林茂说着说着,开始掰手指头算账。
林管家听儿子算账,只觉得耳边有鸭子在嘎嘎乱叫,实在是扰人清静,他忙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碎银扔给林茂,摆手道:“赶紧走,赶紧走!”
“得嘞!”
林茂手脚敏捷的接住林管家抛来的银子,一个唱喏就转身离开了。
屋顶。
朱大趴在檐瓦上面,将身躯压低,继续伏定。
没过多久,屋内就灭了烛火,林管家也睡下了,随之传来一声一声极有规律的呼噜声。
朱大一个鹞子翻身,从屋顶飞了下来,轻轻落在了后窗前。他先是顺着墙壁细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林管家是真的睡着了,这才轻轻掀开推窗,身子一横,滚了进去。
恰在这时,林管家一个翻身,面朝床外——
朱大一惊,立即俯身缩在圆桌后面,短短几息,他后背就冒出了些冷汗。
半晌,听到床榻那边没有声响了,朱大这才无声的呼出一口气,然后蹑手蹑脚的开始搜查林管家的房间。
一无所获。
“难道我猜错了,范家的内贼不是这林管家?”瞧着房内并无外来之财的样子,朱大坐在地上摸了摸下巴,很是纳闷:“但是范府内符合条件的非他莫属啊……”
忽而,朱大的视线飘向了林管家的床榻,他暗自“嘿嘿”的咧嘴笑了一下,便蹲着身子慢慢朝床挪去——
“你终于来了?”
突然,寂静的房内响起了林管家质问的声音。
朱大听到声音,心一惊,只觉得自己头皮都炸了起来,根本来不及多想,当即一个懒驴打滚往床下滚去。谁料床下久未打扫,灰尘蛛网众多,黏糊腌臜的,朱大痛苦的闭上眼。
“明娘,你怎么许久都不来我梦里了……哼,儿子今日顶我嘴了……你给我做的荷包,我有好好用着呢,那辛夷花还和以前一样鲜亮……”
听着林管家断断续续的嘟囔声,朱大揉了揉眼睛,慢慢的睁开眼皮,嘟囔道:“原来是梦魇了,吓死我了……”
林管家委屈巴巴的诉说,让朱大觉得自己是不是怀疑错了。虽然如此想,他还是伸手在黑暗的床底下摸索了一阵,待确定并没有藏着任何东西后,又闭上眼睛,滚了出去,接着翻窗离开了林管家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