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玦,去这一趟打算待多久?”
听见金弈辉的问话,孔林楚一口吞下热茶,烫得喉咙一阵灼痛。
“柏大人,您真打算就这么去了?”
柏清玄淡淡一笑,“不去还能赖在京城不成?”
孔林楚放下茶杯,低头不语。
“路上三日,在永州逗留一旬,看情况再定。或许会班师回京,亦或许会继续南下去海洲。”
柏清玄说的不疾不徐,似乎对下田一事无甚担忧。
“必须回京!”孔林楚看着他一脸淡然,心中仿若火烧,“永州之行后,柏大人您必须回京,否则就称了他们心意!”
金弈辉眸光微动,看向柏清玄道:“对,子玦,此去必须速战速决。若你不在京城,他们一定会找机会弹劾你,届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子玦你斗不过朝中那帮人的!”
柏清玄垂下眼睫,沉默须臾。
即便他位高权重,一旦离京也会失去话语权。
皇帝早已对他产生猜忌,再遭奸人构陷,情势将万分危急。
“你们说得很在理,”他倏尔开口道,“只是君命难违,即便永州能安定下来,陛下也不一定会召我回京。”
孔林楚重重砸了下茶几,紧紧咬起嘴唇。
金弈辉看着他,转口问道:“你走了,内阁交给谁负责?”
“今日散朝后,陛下已经颁发敕谕,命我将一应事务交由水永博负责。”
柏清玄抬眸看着他,面上带着几分不甘。
金弈辉的心紧了紧,子玦很少在外人跟前袒露心扉,多是逢场作戏。
看来皇帝是真的冷落他了,堂堂首辅生病七日,作为一国之君竟连句慰问都没有。
回朝第一日就把他贬去地方州府,可见嫌恶之心早已有之,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子玦,”他低声问道,“只要永州处理得好,你可以想办法回京的吧?”
要以怎样的理由回京呢?
说一切处理妥当,各州府郡县只需照搬永州的经验就好,请旨皇上留下三千禁军召他回京。
水永博再能干,也不可能身兼数职,既做宰辅又做户部尚书,迟早有一日会累趴下,叫皇上不得不召回他。
再不行的话,便请元亦朋出面谏言,或让孔林楚呈递奏疏,掰扯各种理由请旨皇上召回自己。
“总会有办法的,”他目光忽然笃定起来,“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决计不会是死路一条。”
孔林楚抬眸,见他眸底火光闪烁,忍不住心生希冀。
“柏大人,若你不回,下官定向陛下参奏,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回来。”
柏清玄深目望着他,孔林楚性子急,虽是儒生却不乏刚毅果决。
“好,辛苦玉森了!”他清浅一笑,继续道:“玉森有空的话,可以多联系礼部尚书元亦朋。元老大人是柏某的良师益友,学问水平只在柏某之上,且为人谦和,多向他请教总是好的。”
“玉森明白了,谢大人指点。”
三人聊至深夜,柏清玄才从茶楼里缓步走出。
蓝昊天在茶楼门口等了近两个时辰,虽已确定细作不会再来,心中反而忐忑难安。
见柏清玄迎面走来,忍不住上前一步唤道:“柏大人!”
柏清玄闻声一怔,侧首望去,见旖旎灯光中,蓝昊天一袭星蓝箭袖立在巷口。
“卫百户,你为何在此?”
一面问,一面提步至巷口。
蓝昊天干笑两声,道:“正巧出来逛逛,一抬头就见着柏大人了,呵呵!”
“想来卫百户已经听说了吧,”柏清玄心思透亮,猜想他到茗香阁来不会是巧合,“本官近两日就要动身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
蓝昊天心中一紧,面露讶色问道:“柏大人何故离京?”
“卫百户还未听说么?”柏清玄看着他,见他神色惊惶不像撒谎,便解释一句:“陛下下诏,命本官前往发生暴动的州府平息事态,这两日就要动身了。”
“暴动?”蓝昊天在脑子里极力搜索,这才想起之前坊间传言,有地方民众抗议清丈田亩发生暴乱一事。“怎么会这样?”
柏清玄见他眉心微蹙,紧了紧指节道:“信朝九州有八个州出现民众暴动,陛下盛怒,这才决定派本官下去镇压民乱。”
已经严重到这般地步了么?
蓝昊天忍不住心中咋舌,忽然想起细作不见一事,这才明白他们为何消失得如此之快!
“柏大人,他们恐怕……”他话说一半,蓦然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