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元离开寡妇家的时候,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中天,清冷的光辉洒在他略显疲惫的身上。
他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加快了脚步,往家中走去。
村子里的狗偶尔吠叫几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等他终于走到自家门口时,看到窗户上透出的那一抹昏黄的灯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他轻轻推开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
屋内,老父亲正坐在那张老旧的木桌旁,面前的油灯闪烁不定,。
灯芯上结出了一朵小小的灯花。
父亲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和明显的不悦。
李开元赶紧上前:“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见他进来,父亲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开元,你也知道天色不早了?你是不是又去寡妇家了,我知道你和寡妇是清清白白的。你要帮寡妇孩子看病去,爹管不了。可是孩子的病既然已经好了,我们还是得注意影响,我还指着你给咱们家传宗接代呢!咱们家就剩你我二人,我们还是得过好自己的日子才行,要不有一天我下去见了你娘可怎么跟她交待呢?”
李开元微微低下头,他知道父亲心中的顾虑。
在这个封闭而传统的村子里,闲言碎语就像无形的利箭,稍有不慎就会伤人。
他在寡妇家待了那么久,虽然是为了给寡妇安顿好一些事情,以后自己就不会过去了,但难免会引起旁人的猜疑。
“爹,我知道了。我今天过去就是给他们安顿好,我以后就不过去了,我看见寡妇母子实在太可怜了,所以想的能帮一把是一把。”李开元轻声解释道。
父亲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李开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啊,爹不是怪你心善。只是咱们这村子里,人多嘴杂。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为咱们李家延续香火。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以后还是少去为好。”
李开元抬起头,看着父亲饱经风霜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父亲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
在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里,父亲虽然长期有病,但是一直默默帮他承担着生活的压力,他做什么事情都一直特别支持他,而他也一直是父亲的希望。
“爹,我明白。我会注意的,您也早点休息吧。”李开元说道。
父亲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里屋。
李开元望着父亲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吹灭了油灯,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但他心中却有了一丝坚定。
他一定要让自己的父亲过上好日子。
他刚要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屋外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他走到炉火跟前烤了烤冻得发冷的手。
就在这时,微弱的“笃笃”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他心中一惊,抬眼望去,只见父亲一瘸一拐地从黑暗的里屋走了出来。
李开元急忙迎上前去,满脸担忧地问道:“爹,怎么了?”
父亲的身影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摇晃,他赶忙在黑暗里摸索着,好不容易触到了那盏还略有余温的煤油灯。
他熟练地点亮了煤油灯,昏黄的灯光逐渐晕染开来,照亮了父亲满是皱纹的脸和他那不太灵便的腿。
他小心地搀扶着父亲,能清晰地感受到父亲手臂微微的颤抖和身体的重量。
一步一步,慢慢地将父亲扶回到那把老旧的座椅上。
父亲轻轻叹了口气,坐定后,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道:“儿啊,我思量许久,明天准备带你去找刘婶让他去给你说门亲,你明天早上早点起,随我一起去。”
李开元的心猛地一揪,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婚姻,这个对他而言既遥远又切近的概念,瞬间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站在原地,嘴唇微微颤动,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一方面,他深知父亲的良苦用心。在这个传统的小村落里,家族的延续如同一条无形的纽带,紧紧地束缚着每一个人。再加上他和寡妇的流言蜚语,这让父亲心中成了一个心结。父亲一生饱经风霜,那日益弯曲的脊背和一瘸一拐的步伐,无不是为了这个家。如今,父亲最大的盼头便是他能早日成家,为李家传承香火。他又怎忍心忤逆父亲的意愿,让那饱经沧桑的脸上再多一丝失望?
然而,另一方面,他的内心深处却满是对婚姻的恐惧与抵触。在这个乱世别说养活孩子老婆,能够把他和父亲照顾好都不太容易,战乱,瘟疫,哪一条都非常要命,在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世道,让他对婚姻充满了恐惧。这一趟和寡妇一起出去给孩子看病他更是深有感触。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寡妇家那生病的孩子,那孩子在病痛中的小脸和寡妇无助的眼神。
在这个村子里,像寡妇这样需要帮助的家庭还有很多,如果他成了家,到底能不能平衡好家庭和生活的关系,能不能给家人带来幸福在他的心中就像一个疑团。
父亲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有所动摇,又接着说道:“明天去刘婶家,那姑娘我也打听了些,是个勤劳善良的好姑娘,模样也周正。爹相信,你们要是成了家,一定会和和睦睦的。”
李开元缓缓抬起头,望着父亲那满是期待的眼神,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启齿。
许久,他才艰难地说道:“爹,我听您的。”
可那声音里,却透着无尽的无奈与迷茫。
在这寒夜之中,父子俩的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各有各的想法。
李开元走到父亲跟前,双手稳稳地搀扶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地挪向床边。
他的动作轻柔而谨慎,他在用心保护好父亲,生怕他有一点闪失。
待父亲躺好,他又仔细地为父亲掖了掖被角,以确保父亲能暖和舒适些。
随后,他转身拿起那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煤油灯,轻轻吹了一口气,屋内瞬间被黑暗笼罩,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在地上洒下一片朦胧的银白。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点灯,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
黑暗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将他紧紧包围,却也让他的思绪愈发清晰。
他的内心波涛汹涌,百感交集。
他深知父亲对于他相亲这件事的急切与执着,那是对他的关心也是对传宗接代的深切渴望,是多年来在心底默默坚守的信念。
然而,他自己对婚姻却感觉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