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李维一剑斩下,随即侧身闪躲,避开喷溅的血花。
倒不是晕血什么,连续血战过后,早就对这些无感,只是不想沾到身上,影响肢体活动罢了。
“楚秦兴亡系于我等,众将士奋勇杀敌!”
他再次嘶哑地大吼,喊着这句不知喊了多少遍的话语,鼓舞手下人士气。
一千多楚军,就如同坚固的黄河大堤,牢牢扎在戏水西畔,任凭秦军如黑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依旧屹立不倒。
但人力有穷时,堤坝终有决堤的风险。
连续的挥剑和奔跑,让李维上肢和下肢疲惫。
精神和注意力一次又一次,被生死搏杀所消耗,到最后就是脑中空空,已经顾不得观察与思考。
到底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啊?
他已经麻木了,全凭本能在坚持。
“秦军又来了,跟我走!”
“司马,秦军退了,秦军退了!”
李维这才缓过神来,狠掐大腿内侧,用疼痛刺激麻木的神经。
他扶住树干,登高一看。
戏水东边,一支楚军如利矢般,对准秦军侧翼射来。
是中军派出的援兵,他们终于到了。
秦军久攻不下,士气和体力已经被消耗大半,又遭受侧翼袭击。
为免全军崩溃,秦尉果断下令后撤。
秦军沉默地后退,退而不乱,缓缓拉开和楚军的距离,隔着五百米对峙。
虽说南渡口这里危机过去,但战场态势并无根本性改变。
秦军未能彻底封锁戏水,但在渡口旁虎视眈眈,联军的人员、物资调动格外不便,更别说从这里撤退了。
李维猛喘气,大口吃着送上来的肉干和麦饭,看着焦灼的战场。
想要找出破局之道,但视野受限,敌我混杂,态势杂乱,再三思量,还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只能静待中军的命令。
临阵杀敌,是士兵的责任。
执行战术任务,是中低层军官的任务。
而制定战术、调兵遣将,则是独属于统帅的荣耀和重担。
李维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寄希望于周文。
老头给点力啊,我还想要那两分呢。
…………
戏水北渡口,秦军望台上。
章邯不满地看着南渡口的秦军后撤,咒骂道:
“于欣干什么吃的,一千多人都拿不下来。这帮走中官路线的,都是这样废物吗?难怪关东乱成一锅粥了,朝廷都还没有察觉。”
底下人战战兢兢,不敢乱插话。
章邯大人明摆着在骂郎中令赵高。
但,赵高他们惹不起,能行军法的章邯将军也惹不起,只能装作没听见了。
章邯是个结果主义者,倒也不在乎底下人有没有附和。
他心中盘算着战场态势。
原计划封锁戏水,关门打狗。
现在功亏一篑,但也扼住了联军的咽喉,不算失败。
如果求稳,就这样步步紧逼,虽不能全歼,也能吃掉过河联军的大半。
但,终究是太保守了。
章邯野心很大,他在望台上来回踱步,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终于下定了决定,召来参军。
“传我命令,让于欣分兵守住丙号阵地,柳鸿撤回来,方涛划归柳鸿指挥,渡河攻击联军中军大营。”
“是……啊?”记录的参军惊讶道,
“将,将军,这样这里就空虚了,不过五千人,却要分散守卫大片区域,万一……”
“没有万一,就这么办。”章邯打断了参军的质疑,重申命令,
“集中兵力,直取周文。联军不过是拼凑而成,一旦打掉中枢,必将不战而溃。”
“是!”参军不再犹豫,一边下楼传递命令,一边心中佩服这位赶鸭子上架的少府。
明明是个负责给始皇帝修陵的工程官,临时接手战事,却能招招制敌,不但挡住了联军,现在还有战而胜之的可能。
自从商鞅变法以来,秦军便被塑造成了一部精密的战争机器。
章邯的命令层层转发,很快就送到了于欣和柳鸿手里。
于欣迅速调配兵力,接管了丙号阵地。
柳鸿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提前做好了撤离准备。待到友军赶到,便迅速变阵启程,朝北渡口而去。
“嗯?”
正在高地上休息的李维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
秦军的调动很隐蔽,又有尘土遮掩,前后的联军都没能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