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同学，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坐电车哦！”

“也是我第一次被允许晚上独自出门，第一次在外面一整夜没回家，第一次和男孩子一起，第一次见到大家口中说的灵，第一次被家里以外的人叫名字……”

羽生弥子像孩子一样掰着手指，细数着今夜发生的事。

她的脸颊泛起了两朵红晕，头微微仰起，后脑轻轻靠在座位靠背的顶端。

“白石同学，你知道吗？我今晚经历了好多好多第一次。”

“家里总把我当宝贝一样护起来，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出个门还必须有人跟在身旁。”

“我又不是什么金贵的大小姐，我只想普普通通地做一个女孩子，普普通通地生活，普普通通地恋爱，普普通通地工作、结婚、死去。”

“可我生来好像就不普通，我刚出生母亲就因为难产而去世了。后来，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等病好了，父亲却不见了。”

“外婆说父亲为了寻找救治我的草药，不幸失踪了。”

“我知道失踪只是安慰我的话，我早就知道了……”

“我常常看见，外婆拿着父亲母亲的遗照，躲在房间里偷偷流泪。”

“虽然亲戚们不会当着我的面说难听的话，可我知道，他们暗地里总是说，我是克死父母的妖怪。”

“可我根本没有生病时的记忆……”

羽生弥子眼睛望着电车顶部暖色的荧光灯，双脚轻轻搭在座椅的边缘，随着电车一同轻微的前后摇晃。

她轻轻揪起白石溪的衣袖，将双眼埋在他肩膀衣服的褶痕里。

“我根本就不知道父亲因何而死，是不是因为我而死，是不是嫌我烦而故意将我独自留下，母亲会不会怪我，会不会厌恶我成为他们的小孩，会不会也和那些亲戚一样骂我是孽种……”

“我好怕……”

“可我也好想他们，好想好想……”

电车仍在行进，车厢轻微颠簸。

一滴雨轻轻打在白石溪的手背上。

他看向窗外，圆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起，原本就昏黄的光线彻底被吞噬，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厚重的灰色纱幔紧紧包裹。

没有任何预兆的，一滴雨点坠落在车厢上，后续的冰冷跟随着一同落下，淅淅沥沥，断断续续，斑驳了听觉，模糊了视线。

这……就是羽生弥子想要见灵的原因吗……

可已经那么多年了，她父母的灵早就消散了吧。

白石溪将手轻轻放在羽生弥子的背上，像上一世奶奶哄自己睡觉一样，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羽生弥子的后背。

“确信自己喜欢的人能好好地活着，即便面对死亡，也看到了未来。”

“对你父母而言，你就是他们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未来吧。”

“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将这份未来延续下去。”白石溪轻声安慰着羽生弥子。

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辈子的父母为何要将他抛弃。

他们会厌恶他成为他们的小孩吗？

会有什么苦衷吗？

还是说只是将他当成意外怀上的累赘呢？

算了，无所谓。

早在自己一个人被雪和垃圾埋在底下的时候，不就已经说好了，将他们当作英年早逝的倒霉夫妻了吗？

他这辈子的亲人，只有桃一郎一个。

可弥子不一样，弥子的父母是爱她的，她的外婆也是爱她的。

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失去双亲的阴霾贯穿了她整个青春，仿佛今年迟来的初雪，天空阴沉压抑，雪却不曾下落。

偶有的雨，也未能让积攒的乌云散去，使这片天地彻底放晴。

“他……他们……会喜欢我吗……”羽生弥子抬起眼，眼眶红肿，泪水花了脸。

“当然了，为人父母的，哪个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