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天寿只咬饼子,笑嘻嘻得看着那丹珠,将整盆的鱼汤全部喝光。
自打那丹珠被他救过来以后,就只跟他说过一个字:“饿。”
这个仿佛是恳求,也像命令的字,深深得镌刻了在贾天寿的骨子里。
不管他是在解手、还是在拾掇,只要听到这个字,贾天寿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赶到外屋,生火造反。
大部分时间里,那丹珠吃完就走,偶尔也会留宿。
但床笫之间,那丹珠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但贾天寿也不恼,一个女人,跟她计较什么。
更何况,她如今也算自己的女人。
也是,现如今贾天寿在静远村中,为数不多熟悉的人了。
韩林等一众包衣暴动、连同山匪席卷之夜,静远村死了一小半,征蒙古、讨东江李朝时又死了一些,而这几个月又饿死了一半,但大多都是汉民。
几日前,库尔缠又从别处迁了一批汉人过来进到村子里。
反正汉人如同草一般,是割不完的。
这一茬汉人“新草”,贾天寿几乎不与之往来。
一个是,作为“旧人”,他对这些新来的汉人有些瞧不上眼,再加上他先后伺候着两任达旦章京,心中隐隐有一股子傲气。
另外就是,过往与他熟识的那些汉人,大部分都死了,有的在草原上喂了狼、有的在李朝肥了田、有的在开化了的海里喂了鱼。
有的,什么也没喂,先把自己饿死了。
贾天寿总觉得这些人晦气,另外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总之,不与之往来就好了。
吃完饭,炕桌还没拾掇,那丹珠一下子躺倒在炕上,将半披着的衣裳甩在一边,皱着眉头歪着脑袋。
贾天寿看了看,赶忙将那丹珠的衣裳给捡回来给她盖上。
他不想将这种事,
当成交换。
那丹珠见他迟迟不来,回过头来看他。
见贾天寿仍旧忙里忙外的拾掇着炕桌。
想了想,穿好了衣裳,推开屋门,又推开院门,往自己的家中去了。
什么话也没有说。
贾天寿看着她的背影出了一阵神,回过神来时微微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一声。
随后捡起地上的鱼泡,这是用碱水泡过的,洗一洗往后还能用。
干完了一切活计以后,贾天寿捶了捶已经酸痛的腰背,坐在正屋门口的轮椅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吸着烟袋发呆。
院子里,贾天寿种的旱烟叶长势喜人,爬山虎已经在斑驳的墙面上爬上了密密的一层,再过一个多月就会开出花伞。
“啵”的一声响,让沉浸在寂静当中的贾天寿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去看,就见一束阳光照进了外屋,炽热的温度,将堆的柴火炸了一下,也将一缕灰激起,在那束阳光当中向上升腾。
“还是太冷清了些……”
贾天寿忽然一笑。
“下次,去南边抓几个包衣回来,不仅能干活种地,也能让这屋子里热闹些。”
正想着,贾天寿猛然从轮椅上站起身子,向村口眺望。
那里,一道声音正响彻天际。
他对这个声音已经无比熟稔。
是海螺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