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明建国之初,洪武皇帝的大明律中就明确规定严禁官吏宿倡,违者杖六十。
可这一条律令自刻在律法那一天起就根本就不曾被人遵守过,整个大明官场,集体性的对这条法律选择了无视。毕竟由官府控制的空前庞大的“教坊司”,就是官家自已开设的买卖人口的妓院免费,如此相互矛盾的律法,又怎能叫人遵守呢?
不仅如此,江南之风素来开发,青楼文化有很大的市场,这些个士大夫以文会友,以艺悦姬。此种风潮在东林党当政之后更为突出,甚至发展到了以拥有名妓为荣,因此身为南京户部尚书的钱谦益这才敢明目张胆的来逛青楼,点花魁。
别看秦楚龙方才说话嚣张,可见了钱谦益,倒是立刻变得规矩起来,起身恭候。钱谦益朝他点点头以示回礼,便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当他瞧见独占花魁席位被屏风被围挡起来的时候,也是不禁吃了一惊,但钱谦益并未再说什么。若是论才学,他自信江南无出其右者。
最后来到选花席的是漕运总督朱国弼,他是世袭的抚宁侯,同钱谦益一样,是江南东林党人的代表人物之一。朱国弼年岁较钱谦益稍小一些,见到钱谦益已经就坐,忙施礼问候。
屏风后的魏渊听着大明朝江南这些大人物们聊着佳人、聊着诗歌,且惟独不聊当下的时局。他想到了中原的灾民与乱兵,想起了不久前辽东的惨烈战况,这江南温柔乡好似同北方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般,夜夜笙箫,日日欢饮,真是叫人唏嘘感慨。
选花的大人物们既已到期,花魁大会正式开始。随着一阵紧促的花鼓敲击声,有下人抬出了几扇画板,摆放到了钱谦益等三人的面前,每个画板前还站立了一位画师,魏渊的身旁也摆上了一张画板,一位中年画师恭敬的站在一旁。而其余在四周的桌子旁,也都有人摆上了画板,但却没有画师。
魏渊不明所以,沈炼忙在一旁将刚刚打听来的规矩同魏渊解释了起来。
原来,花魁大会开始之后,有意角逐花魁的姑娘挨个登台献艺。舞蹈、小曲、琴瑟均可,如有人对其才艺很是倾心,便可根据姑娘的风格,选出一种花来进行形容,这还不算完,同时还要附上两句诗词以彰显文采。
魏渊正思索着规矩,第一位选花魁的姑娘已经登场了。
姑娘瞧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很是娇小玲珑,脸蛋也生的俏丽生辉,舞姿妩媚中又透出几分俏皮,尤其是回眸一笑的眼神引得众人为之倾倒,一曲终了,台下叫好之声四起。
台下立刻有人开始收起诗文来,魏渊瞧了一眼钱谦益,他并未抬笔,而是正悠然自得的喝着茶。画师向魏渊请示是否提诗,魏渊摇了摇头。不一会,有人将选出的诗文恭敬的递到钱谦益面前,钱谦益略略扫了一眼,选出了其中一份,而那下人立刻将诗文传到了楼上,片刻之后,有人高声喊道:
“寇白门,杏花!淡红褪白生香醉,国色生香第一流!”
台下顿时一片叫好声!
紧接着又有一位姑娘登台,吹的一手好萧。可较之寇白门这个头彩差了不少,曲终人退,叫好声明显小了许多。写诗句的更是寥寥无几,几首诗被拿到钱谦益面前,直接被这位牧斋先生废弃了。下人见状,立刻高声喊道:
“冯惜春,退!”
如此往复,看的魏渊倒是不亦乐乎,他还真没想到古人选个花魁就能有如此多的玩法。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个独占花魁的角色半天没有一首诗句出来,四周的文人墨客已经开始暗地里笑话他了。
“这独占花魁的是个什么人物?”
“是啊!好像从开始就一句都没题诗吧。”
“哈哈,没准是哪家的愣头青喝多了乱坐地方吧。”
一时间,笑声四起。钱谦益也不禁皱了皱眉,若要独占花魁,才学是必不可少的。这屏风之后这位半天都没个话出来,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秦楚龙讥讽道:
“我说屏风后面那位,这大会开始也半晌了,你倒是憋出个屁来啊!”
四周的人顿时哄笑起来。钱谦益到底是读书人,他不禁轻咳一声,秦楚龙意识到不妥,也就不在多说了。
沈炼在一旁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向魏渊小声请示,要不要教训一下这个秦楚龙,魏渊笑道:
“教训什么,这里是以文会友,不要老是喊打喊杀的,看一会我用文采教训他们!”
沈炼一脸的诧异,看那样子好像是在说,“大人,我跟了你这么长时间,可是没见你写过一句诗词。”
魏渊却只是笑而不语。
这时,台下突然出现了一阵叫好声。一位肌肤雪白,相貌俊俏的姑娘飘然走上台来。不同于寇白门的泼辣俏皮,这位姑娘举止端庄,落落大方,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感觉。
魏渊问了身旁的画师才知道,原来这位姑娘就是名震江南的董小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