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治把眼一瞪道:
“怎么,拿钱家的人来压我?”
“下官不敢,只是提醒一下将军罢了。
张知县的话虽说是笑着说的,可话语中却满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感觉。他心想,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卫所指挥使了,就是南直隶的巡抚大人也得看着钱家人的脸色行事。
侯治听出了这位张知县的意思,他也不想与之纠缠,于是对手下人吩咐道:
“传令下去,各处路口加派人手,见到周东海即刻拿下!”
说罢,侯治用略带挑衅到眼神看了看张知县。
“我倒是要看看这金山卫谁说了算!”
侯治一声令下,金山卫治下的卫所兵立刻行动了起来,他们加派人手,在各个路口严加排查。可直到天黑,依旧没有任何周东海的消息。闻讯不免令侯治郁闷不已。
他心里想着,好不容易在晋国公那讨了个差事,第一次就给办砸了。不得已,他只得回去向魏渊复命。
听说周东海就在金山卫指挥使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魏渊也吃惊不小。他意识到,看来与一个在当地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斗,其难度远远大于上阵杀敌,战场上的敌人是明明白白的,只需你去击败他。可如今的敌人,也许就在你的周围,悄无声息的观察着你的破绽,最后趁你不备,送上致命一击。对付这种敌人,你只能比他更熟悉规则,更狡诈,更小心才行。
“大人,属下办事不力,向您请罪!”
魏渊立刻扶起下跪的侯治,安慰道:
“侯将军不必如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先把周东海侵吞他人祖宅的帐算清楚再说。再说了,他那位岳父钱国利不是还在吗?正好一起查一查。”
尽管侯治在张知县的面前放了狠话,可钱家的势力他是清楚的。一听魏渊真的要直接拿钱国利下手,不免也为这位国公爷捏了把汗。
“大人真的要动那钱国利?”
魏渊笑了起来。
“哈哈,不是我要动谁,而是谁犯了错,我魏渊就会惩罚谁。对了侯将军,有件事还得麻烦你去办。”
侯治一听魏渊还肯用他,还愿意相信他,立刻大为感动。
“请大人吩咐,属下此次必定不负大人信任!”
魏渊压低声音悄悄告诉了侯治他的计划。
两天之后,上海县衙内,满身是伤的孙和京敲响了鸣冤股。由于这次侯治又带了大批兵士前来为孙和京撑腰,张知县只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升堂审案。随后孙和京递上了诉状,主要内容还是围绕他家那块祖产归属一事。
由于周东海去丈量的土地,实际上归钱国利所有,没办法,张知县只能派人去讲钱国利请了过来。当他来到县衙时,张知县甚至小跑着前去迎接,瞧他这架势,比迎接知府都要隆重。
等到被告原告都整齐的站到堂下,张知县正要开审,突然被侯治叫停了。
“等等!为何这钱国利不向知县下跪啊!”
不等钱国利回答,张知县忙解释道:
“孙公子不是也没跪吗?无妨无妨。”
“孙公子有功名在身,理应不跪。这钱国利有什么啊?”
这下孙知县被问住了,他有些为难的看向了钱国利,钱国利也不着急,而是不紧不慢的朝着北面拱了拱手。
“嘉靖朝时,圣上曾赐我钱家手书‘书香门第’并称我钱氏一门享有举人特权,我当然可以不跪。”
涉及到帝王,谁都不敢撒谎,钱国利如此言之凿凿,看来是确有其事。侯治只好不再坚持了。
张知县心中一阵窃喜,心想这侯治今天是碰上对手了,他这个知县就看着这俩人互掐就行了。于是他将惊堂木一拍。两旁的衙役齐声喊着“威武!”
“原告孙和京,你状告本县乡绅钱国利侵占了你家祖宅,可有凭证?”
“学生有凭证。”
说着孙和京忍着疼痛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地契。
“这就是我家那块祖产的地契,可以证明城外的那块地是我们孙家的。”
师爷立刻将地契取走递了上去,张知县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晌,的确是真的地契。他心里一紧,心想这下可不好办了。地契是铁证,这钱家多半是有罪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案子不审也不行啊!侯治那家伙还在那盯着呢。
“呃,被告钱老爷、哦不、钱国利,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要说的没什么,只是嘛...恰巧我这也有份证物要呈上。”
说着钱国利也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地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