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晚一直等到了夜色降临。
她现在心里空荡荡的,大概是被溯梦草这两百年里抽了个干净。
就算到了此刻,她知道她是该高兴的,但是在心湖里,荡开的波纹微乎其微。
【高兴!高兴!】
任晚眨着眼捧着脸颊,尽力把嘴角咧开,试图让自己找到那点喜悦的情感。
然而,没有。
她只是觉得很累。
唉——
慢慢来吧。
任晚此刻脚下是一双大得过分的鞋子,那是她方才趁着天黑,从队伍里随意捞的。
她戳了戳,鞋子的前面空出好大一块。
正神游之时,
雪团子在她眼前四处乱晃,急迫地示意她往那边走。
任晚抬眼看看上方高悬的月亮,一把揪住了它:“好,开饭!”
她带着雪团,从队伍上方掩蔽的砂岩后一跃而下,慢慢靠近在下方歇息的队伍。
这一队送亲的人马高矮胖瘦都有,身着绯色衣衫,看着参差不齐,实在算不得多好。
任晚许久没见过活人了,觉得新奇。
环顾四周,寻了根枯树枝,戳了戳躺在地上离她最近的那人。
她用了点灵力,这些人睡得很沉。
雪团此刻在这些人头顶上空来回浮动。
它只在每一个人身上吸食一点点的情绪,即使这样,它的身躯也肉眼可见的,渐渐丰盈了起来。
逐渐有了两百年前的温软影子。
过了会儿,
“嗝~——”雪团饱了,坠坠飞至任晚身前,从它无嘴的身上,也打出个嗝来。
神奇的是,那是个幽蓝色的气团。
飘到任晚面前之际时,她伸手就把它给戳破了。
幽蓝灵光散去,翩跹如烟云。
【全是惧意和悲感?】
这就有些怪了,这分明是个送亲的队伍。
只是,她才从戚苍暮两百年的囚困中脱身,这些闲事,她不该管。
更何况,如今的她,便是连那一点悲悯心,也在这两百年间,被溯梦草之灵,给蚕食了个干净。
她现在想做个有血肉的人,很难。
“差不多,就走了。”任晚对着雪团子唤了一声,打算先离开这里。
然而,正当她提步往前走,
身后是极度细微的衣料声,几不可闻,但任晚一个人待在那方空间中两百年,这样的动静于她而言,不难察觉。
她顿住了脚步,决定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只是,任晚不去理会,那人却偏偏要冒出来。
“等等!”
身后轿子的方向传来掀帘之声,却像是个男子。
任晚转了身,瞧见这人一手扯下血红盖头,目光警惕而坚毅地直面自己。
他身着红色霞帔,满头金钗珠翠,是这送亲队伍里的“新娘子”。
这人生得清秀十分,像是个白面书生,浑身气质如兰,穿着一身女装竟也不算太违和。
只是,再怎么装扮,他宽肩窄胯,也真真切切是个男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可笑他一看就灵力低微,却还在这里与她对峙,任晚有些不耐烦,“如你所见,我把他们……”
“都——杀——了——”任晚以极度缓慢的语气,犹如凌迟一般。
“怎么,你要为他们报仇?”她向着他走近了几步,眨着眼期待地看着他。
林羡鱼咽下口水,视线轻移,瞥到脚边一人身上,看见他仍在缓慢地呼吸。
他没有直接回答任晚,只是对着她肯定道:“他们没死,你没想杀他们。”
“你不是河怨,为何出现在这里?”
“你是宗门修士?”他上下扫视任晚,看得出她修为不低。
任晚皱着眉头,“管你屁事。”
“这些人没死,半个时辰就会醒,我现在要走了。”任晚不知道那河怨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现在她的耐心耗完了。
原本只是好久没跟活人说过话,这才留了下来。
但这个人,她现在不是很喜欢。
任晚转身就要走,她得先想想得去找谁。
秦师兄,江姐姐他们,还是……
“还请道友留下!”然而身后之人不依不饶,提着衣裙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