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晚的腕骨,是亓鸩紧紧的桎梏。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任晚冷不丁地开口。
她语气很轻,“亓鸩……今日已经是冬月二十了,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寒渊那边,是怎么样的?”
亓鸩意识昏沉,却不敢睡,
听了任晚的话,他开始在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找寻着那些能称得上好的东西。
“那儿的春日,虽然草木不多,但在惊蛰之后,也会有很多的花盛开。”
“祠堂外的那棵槐树尤甚……”
“夏日,一点也不热。”
“从四月到八九月,水奴都在水下采集东珠,那时的寒渊会很热闹。”
“秋叶静落,冬日落雪,寒渊冰封……”
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意识深陷。
【那是他出生的地方,真想去看看啊——】
然而任晚面色骤变,终于忍不住,口中呕出一滩血来,落到了亓鸩身上。
慌忙间,她伸手去擦,然而,心口一阵阵地疼,令她连吸气也不敢。
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疼,
心口上的封印已经碎了大半,那里的心魂,几乎已经穿透了她的胸膛。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自她口中传出。
浑身都在痉挛,她颤着手去触心口的赤红,是惊人的滚烫。
好一阵,任晚觉得就快死了。
但是,当戚苍暮留在她脖子上的印记发烫之时,任晚心口绞痛暂歇。
【戚苍暮就要来这儿了!】
任晚喘着粗气,视线回到亓鸩身上,她蹭到了亓鸩身边,
【不能把他留在这里。】
只是,怎么就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候呢?
怎么,就不能等到腊月过去……
她把骸音剑放到了地上,毅然决然伸手到了脚踝之上,
那里是亓鸩送她的青蚨玉环,
令任晚没想到的是,她很轻易地就将玉环摘了下来,里面的那只青蚨依旧透出莹莹的绿芒。
她清楚地记得,亓鸩从前警告过她,若要摘下来,就要毁了她的腿。
她本以为上面会有什么禁锢,或是禁术,然而什么都没有。
亓鸩他,从没想过困住她啊。
任晚跪坐回了亓鸩身边,眼泪一滴滴落下,根本没办法止住。
“——唉——”她长长叹了口气,“我很喜欢,很喜欢腊月初四这个日子,也很喜欢你为我绘的婚服。”
“阿鸩,我想成为你的妻子。”
“可是,”任晚哽咽了好一会儿,又指着心口:“可是,我的这里,是他们要杀你的筹谋啊。”
那道亓鸩前世就未寻到的最后一缕心魂,要杀他父尊的心魂,就在她的心口。
还有好多的话想说,可是,她再也说不出口。
闭眼俯身下去,任晚吻上亓鸩的嘴角,咸涩的哭泪顺势而下。
真的很苦。
任晚平静着,对骸音下命令:“骸音剑,送你主人去绝对安全的地方。”
然而,骸音剑不应她,它今日很不听话,和从前一样。
不过,
“骸音,你忘了,违抗你的本意,你也要听我的。”任晚很想努起嘴,但做不到。
她划出滴指尖血,渗入到了骸音玉骨中,
不过片刻,它就起了反应。
任晚终于放下心来,起了身,不再看身后一眼,将亓鸩连同青蚨玉环,还有骸音留在了树下。
雨后的地泥泞,任晚强撑着离开。
走了片刻,猝然倒下之前,恍惚间,眼前是一身白衣。
是戚苍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