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店里的伙计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东家,这位夫人带着好些人,一进来就说要找您,有要紧事,小的们实在拦不住。”
姜令芷回头一看,伙计拦不住的那人,正是方才撞马车讹人的春娘。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打扮得十分朴素的妇人。
壮哥儿似乎吃了饱饭,已经在春娘怀里睡着了。
看见这些人,冯夫人也忍不住松了口气:“你们总算是也来了。”
春娘看着姜令芷,脸上的神情再不似先前的柔滑奸诈,而是十足的诚恳:
“萧四夫人,她们都是人证......”
春娘说,她的第一位夫君也是当时先行军中的一员,死在了班师回朝的路上。
朝廷给的一百两抚恤金,只够雇人将他的尸首从朔州运回上京来,再办一场丧事后,便所剩无几了。
她为了给孩子求个活路,才不得已改嫁。
改嫁后的这个夫君,一开始待她也算好,让她和壮哥儿吃饱穿暖。
可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发觉他是个赌徒,把家产都败光,还逼着她拿银子,不然就要把她典卖出去。
所以陆氏找到她,让她抱着孩子去国公府演戏一场,给她五百两银子的时候,她才立刻就答应了。
她抽噎了一声:“我夫君活着的时候送回来不少家信,字里行间一直十分敬重萧将军。
我知道,我做的那些事让他在地下难堪了,他托梦教训过我好几回。
可我没办法,我和孩子活不下去了啊......”
她身后跟着的那几人,本来还有畏手畏脚的,听见春娘说这话,顿时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姜令芷招呼她们都过来坐下。
几人面色拘谨,一个头发几乎都发白的老妇人小声问:“春娘,这就是你说的能替咱们出头的贵人吗?瞧着年纪也太小啊!”
春娘安抚道:“徐大娘,您别看这位贵人年纪小,她可是萧将军的夫人呢!”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都想着算了吧,我原本也想着算了,不是不稀罕银子,只是不想这事闹大了,给萧将军添麻烦,又让咱们的那些走了的家人们在地底下都不安息......”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都开始抹泪。
那位许大娘哽咽出声:“我老婆子就铁树一个儿子啊,盼着他打了胜仗回来给他娶媳妇的,我情愿不要银子,我要我儿子好好地回来......”
另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也红着眼眶,握着拳头一脸倔强:
“我哥哥走了以后,我娘就一病不起,大夫说,要用独参汤养着,我把那一百两银子都给我娘买药了,如今我哥哥的尸首都还在朔州没运回来......那一千两银子,你们不要,我要!那是我哥哥用命换的抚恤金,凭什么进了那些贪官的肚子里?”
她们的亲人战死,留下她们连活下去都万分艰难。
姜令芷听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当初春娘抱着孩子上门认亲的事,让她的确很是厌恨这个愚蠢胆大的妇人。
可如今听到这些个缘由,她只觉得无力。
作恶的人因为掌控了权势,便视人命如草芥。
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尸骨未寒,家人们失去至亲痛哭流涕,却无人给他们一个公道。
都是和萧景弋出生入死的将士,他们留下的家眷,她这个将军夫人不管不行。
姜令芷郑重道:“此事我会叫人去查,若是真的,你们可敢随我一起去敲登闻鼓?”
众人对视一眼,一时有些不敢置信,萧四夫人竟然这般大义灭亲。
竟敢状告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