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却当啷一声,传来声竹筐落地的声响,昭凌云连忙回头看去,许久未见的陈古楠正满面茫然呆愣在那里,像是痴了。
又要走了吗?
三人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真到这时,想法惊奇的一致。
陈古楠说不出自己的心底此时是什么滋味,他只是茫然,半晌才扯了扯嘴角,显出了几分苦涩。
“有阵日子没见他了,那咱们到时候一起送他去...”
怕是不行的。昭凌云一时有些说不出口,只觉这话对陈古楠来说实在残忍了些,语气轻柔地不成样子,“我过了除夕,怕是也要一起走的。”
女孩子轻柔的话语从耳边穿过,陈古楠心口才后知后觉地传过了几分钝痛。
温律回来后的这几日,实则也有陈古楠故意躲避的嫌疑。
先是小辛小味,又是弘熙,一桩一件,像是根刺,牢牢扎进了他的心里。
实际上,一路走到今天,全然不是他有意而为,谁不想念当年少年意气,他们三人的笑笑闹闹?湖畔蟹味浓重、后山花海汹涌、农舍欢声笑语……就连塔顶的那誓言都变得虚无了。
早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了。
先是贾熙莲那处,那样暧昧又真实的梦境,他至今分不出是真是假。
接着又是林停风用寥寥几语,告诉他父母样貌,伉俪情深,他原本应是富贵公子,游戏人间,却全然毁于了一场大火。
那时他便在想,若是没有那火呢,他没了祸害的名头,再上山看到温律时,会不会没刚开始那样胆怯,会不会一切都有个结果。
或者说他根本不会上山,那二人还会相遇吗。
后来,又是鹦鹉几人,他原本那样厌恶几人的市井做派,可几杯薄酒下肚,他那样受伤过的心,那样盼望过的家庭,那样珍视过的温律,竟全然成了幻梦。
少年情谊横亘在家世仇怨中间,单薄得像场笑话。
后来又是寺里出了那样的事,他只能一个人惊慌失措地站在被打碎的佛像前,像是只掉队的雏鸟。
其实他原本是信温律的,可他那样忙,那样耀眼,他被那样孤立时,他也曾小心翼翼地问过他:
“温律,你有觉得最近有什么不一样吗?”
在他希冀的眼神下,温律那样茫然地摇了摇头,像是真的什么都没发觉般。
他最后的一点温情也逐渐破灭,他只能把最后救命的希望放在了那些功法上。
他像是和寺里格格不入的坏孩子,他无法想象,若有一日,连鹦鹉那样市侩的人都要离开他,那他又该如何,于是,他学着他们说话,随着一坛一坛的酒灌进腹中,他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赌场是那样的新鲜,原来酒楼的梨花白是那样的辛辣。
功法一日日地练着,他也满怀希望地看着凌云寺,看着他的家,然后他惊恐的发现,那些功法对他没有分毫的影响,佛经仍旧被撕碎,佛像仍旧被打烂,他也只好更加疯狂地求助着林停风,死死的抓着这根救命稻草不放。
可他却还是在乎着温律。
现在的他像是个时时刻刻都会发病的疯子,小辛小味每个晚上都会钻进他的梦中,对他呜咽,弘熙也时时刻刻缠在他的身边,怒斥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伪君子,那颗流着血泪的美人头更是,每每出现,便要对着他哀嚎。
“古楠,娘好痛啊。”
后来温律的腰间配了绳索,眼底总有乌青,他看得分明。
到头来,自己仍成了曾经最怕成为的祸害。
陈古楠忽得有些想笑,心绪纷飞之间,一股凉气也顺势落入了心间,冰得他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我又要...一个人了吗?
他愣了愣,好似一块将要碎掉的水晶。
罢了,本来就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