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4章 吊上城门(2 / 2)为奴十年首页

正因了全身都疼,因此也分不清到底是何处更疼了。

她不敢叫疼,殿里的人与她一样的疼。

她还活着,而殿里的人生死未卜。

她没有脸哭,也没有脸叫疼。

惠王三年五月一日这场因夺权而起的兵变悄无声息地卷甲韬戈,然而属于她的毁灭才真正地开始到来。

恍恍惚惚的,骑马的人总算停了下来,押她的人黑着脸命道,“吊上城门!”

她还在想,吊上城门啊,吊上城门干什么呢?

押她的人又道,“引出背后的人!”

假死药就在身上,但她到底没有吃下。

吃了就要离开,吃了就再也见不到谢玄。

就再也不知他的生死,也不知他好与不好。

她宁肯活着受罪,也不愿负他,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

忽而听见有人幽幽说话,声音不高,一下子就穿透了她的双耳。“卫姑娘是叛贼,叛主,也叛国,是该吊上城门。”

阿磐蓦地抬头,朝那发声处望去,见玳婆子一身布衣,一双手拢在窄袖中,脑袋规规矩矩地垂着,一双素日来慈蔼温和的眼睛此时却闪着冷光,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吊死。”

阿磐心中恍然,原来这就是萧延年的——

毁灭。

毁了她。

彻头彻尾地毁了她。

人很快就被吊上了城门。

周身的重量全都凭借着那一条腕间的绳索,从腕间缠绕了七八道,又往上由垛口吊起,不知最终拴在了何处。

一双破烂的袍袖堆在肘间,绳结很快就勒得双腕发了麻。

被曹姬撞上去的那一摔,在两条小臂上擦出了两大道长长的擦痕,如今这擦痕上了绳子,愈发地发出钻心的疼。

一双手臂麻了又酸,酸了又麻,好似有无数蝼蚁噬咬,又好似有千万根针钉在扎。

不久之后,全然失去知觉,整个人在风中晃荡,无依无靠,不由自主。

就在这城门,就在不久前,这里曾悬过孟亚夫的首级。

在同一座城门,同一个地方。

但孟亚夫是幸运的,他死后才悬上城门,因而悬在城门那数日,不管是风吹,雨大,还是日晒,都没有什么知觉。

也不会难过,不会心酸,不会绝望。

死去的人一了百了,无苦可受。

受苦受罪的,永远只有活着的人。

城门下的人乌泱泱一片,还有人在陆陆续续地来。

男女老少,黄发垂髫,有将士兵卒,有平头闾阎,有魏人,还有列国的人。

那么多的人,她偏偏一眼就看见了萧延年。

一身粗布长袍并不能掩住他那出尘之姿。

清远疏淡,神清骨秀。

那是一个清清冷冷的人。

那清清冷冷的人立在人群之中,也有许久。

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端然立在那里,斗笠半遮着脸,看不清一双眸子里是什么神色。

那个人啊。

她曾经觉得十分亲近,后来又畏之如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