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还用疏水的鸟绒塞住了弗恩的耳朵,以防止污水进入而导致耳道发炎。
他用毛刷先简单的梳了一遍他身上纠结在一起的毛发,然后将肥皂搓在他的毛发上。
李维可能是想到了肥皂的原料多多少少带有一些难闻的味道,因此还在里面加入了一些蒸馏出的金合欢精油。
金合欢的花香夹杂着木香,让弗恩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身体明显不再那么紧绷。
就这样,李维细细用刷子和肥皂反复擦洗着他的毛发。随着他轻柔规律的动作,泡沫带着污垢被梳了下来,最后被流水冲走。
灰黑色毛发重新变得洁白起来。
当洗到第三遍的时候,李维在温水里加了一点橙霉素,因为他发现弗恩身上不少地方因为污垢的牵拉而出现些微皮损,并有真菌感染的可能。
但抗生素也不能用的太多,不然会破坏表皮的微生物平衡,导致皮肤菌群失调。
做完这一切,李维在篝火旁烤干弗恩的毛发,顺便检查身上有没有残留的体外寄生虫。
弗恩两手抱在膝盖上,看着曳舞的火苗,怔怔的说道:“自从妈妈死后,就没人给我洗澡了。”
“别想太多,我只给你洗一次,以后你自己学着——”
弗恩突然转头看向李维,表情像一只下一秒就要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
说实话,弗恩的脸是李维自打到这个世界以来最眼熟的——就像一只白色的雅库特莱卡犬幼崽。
这让他想起了皮诺的小时候。
他刚到家时只有几个月大,有着柔软、蓬松的奶油白色绒毛,跑起来就像一团白色的风滚草,摸起来十分温暖舒服。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里满是迷糊和天真,每当家里有人说话,他都喜欢歪着头偷听。
虽然犬种……物种不同,但弗恩跟皮诺的气质竟有着四五分相像。
更令李维爱不释手的,就是弗恩毛发的手感。
洗净之后,他白色的毛发像是云朵一般,特别是头上因为未成年而没长齐的鬃毛,柔软又顺滑。
而且李维给弗恩仔细洗了三遍,但他却只是有些害怕和拘谨,没有一丝不耐烦,也没有发牢骚、没有在水里扑腾。
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弗恩就一直乖巧的坐在原地,甚至没弄湿李维的衣服。
要是在宠物店,碰到这么听话的大型狗,店主恐怕会情不自禁地打个八折。
感谢舒荣的优良基因。
当然,弗恩还是独立的人,李维并不会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宠物。
但由此而来的好感却是实打实的。
“没关系,反正我一个人也过的很好。”弗恩赌气的说道。
李维揉了揉他的脑袋。
除了容易应激,口是心非,这个小东西确实还挺能提供情绪价值的。
毛发已经烘干大半,但水却从弗恩的脸上无声滑下。
李维叹口气:“哭可以,但是别太大声,不然让扎哈尔他们以为我在虐待你就不好了。”
下一秒,弗恩就突然转了过来,抱住了李维,放声痛哭起来。
李维无奈仰头看向天花板。
虽然自己活过的岁数加起来已经不知凡几,但育儿经验却从来没有过,大脑里唯一能翻出来的“参考文献”就是几本标题以“成功父母”为开头的三流育儿书籍。
弗恩足足哭了十几分钟,最后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困了,他终于停了下来,有些筋疲力竭地趴在了李维身上。
李维揉着自己有些耳鸣的耳朵,重新把他被泪水沾湿的地方洗了一遍。
而在这个过程中,弗恩则在他怀里渐渐睡着了。
等威尔纳进来时,弗恩正躺在床上熟睡,但睡梦中的他依旧皱着眉头,手指时不时的抽搐一下,似乎想握住什么。
而李维则在一旁烘干着自己的祭司袍。
“嘘——”
李维穿上半干的祭司袍,熄灭了油灯,并带着威尔纳离开了屋内。
“你们去哪了?”
威尔纳揉了揉脑门,仿佛头疼还没缓过劲来:“米雅原来的家。”
“然后呢?”
“被堵在门外臭骂了一顿,门都不让进。”
“现在他俩人呢?”
“米雅祭司在井边哭,扎哈尔族长手忙脚乱的在安慰她,你要去看看他们吗?”
李维抬脚准备过去看看,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了:“还是……还是算了吧,我觉得这事他们自己解决会更好。”
两人叹了口气,回到了营地各自睡下了。
在托勒族的第三天,李维准备返程了。
扎哈尔和米雅照常在营地集合,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百公斤的粮食运输队已经先我们一步出发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本来以为奥希金斯会出来送他们一程,但现在看来,那天给他灌的酒还是少了。
李维环视一圈,扎哈尔、米雅、威尔纳还有……
“加夫列尔。”
“是!祭司大人。”
“叫我李维祭司就好,你身体没问题了吗?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走三四天。”
“没有问题!祭司大人。”
李维朝屋内喊道:“弗恩!”
这时,李维和扎哈尔同时发现犯了一个错误。
他们昨天忘了对费恩说要带他回启明族,因为他们都默契地认为对方会说,所以也就都默契地没有明说。
“费恩!”李维掀开门帘,屋内果然空无一人。
扎哈尔等人也围了过来:“怎么回事?”
“费恩跑了。”李维感觉额头阵阵的疼:“分头找他吧。”
李维说着就准备去找弗恩,却被扎哈尔拉住了:“你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让威尔纳跟着你——”
但李维却强硬的拒绝了:“我去族屋周围找,那里比较安全,你们去看看上次发现他的地方,他可能会回到熟悉的地方。”
说完,他没等扎哈尔等人反应,就朝族屋和祭司屋跑了过去。
“弗恩!”李维边喊边走,但却没有发现那雪白且醒目的幼小身影。
“真是不管什么时代,带孩子都让人头疼。”李维走走停停,时不时的站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压制住心底泛起的不好的预感。
而这预感,在感到脑后的猛烈钝击时,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