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希金斯若觉得他说的话对自己有利,就搬出他巫医祭司的头衔,让这话成真。若有害,就声称此人性格疯癫,言语无忌,不能当真。
想必他已经这样干了很多次。
李维眯起眼睛:米雅的事情里,是布里埃尔在单纯地发疯?还是奥希金斯在背后主导?
“可是……”布里埃尔有些委屈地从桌下抬起头,他的身上被淋上了一些洒落的酒液,使他显得格外滑稽。
“真是可怜。”李维不介意再加一把火。
他特意解除了“认知消除”,在布里埃尔的眼中重新现形,一脸怜悯并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桌子底的布里埃尔:“连自己的族长都认不得了吗?”
看到重新出现的李维,布里埃尔突然大吼大叫:“他在那里!我看到他了!”
奥希金斯的笑容出现一丝僵硬。
布里埃尔被启明族祭司反复挑拨,竟然略有些失控,甚至无视了他地命令,这让他也开始感到有些气恼。
“回去!”奥希金斯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威严。
布里埃尔于是只好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族屋。
“真是不好意思,他平时没那么冲动,没吓到你们吧?”
奥希金斯脸上的笑容与几人刚进屋时别无二致,单从他的表现来看,没人会想到屋里竟然发生过如此怪异的一幕。
李维重新坐下说道:“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只是还希望族长尽快找人帮布里埃尔祭司驱除诅咒才好,毕竟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叫医者不能自医,哪有能为自己剃鬃的剃鬃匠人呢?”
剃鬃,就是梳剪鬃毛的工作,相当于人类的理发。
奥希金斯答应下来,又让下人上了两盘菜。
李维闭上双眼,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幕。
不知是心理年龄太过幼稚还是真的精神疾病,但布里埃尔确实是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容易冲动行事。
但即使是最为愤怒的情况下,只要奥希金斯出声,他就有非常强的服从性。
这让他有了一个十分有把握的猜测——跑到米雅家宣称“生育诅咒”这件事,目的性十分强,大概也是奥希金斯指使他做的。
既然已经摸透了这个疯癫的巫医祭司。
那么接下来,就该调转矛头了。
李维转头看向苏里斯祭司。
“听说苏里斯祭司是托勒族的传承祭司,还是米雅的祖父?”
李维看到苏里斯的眼角挑了挑,便知道这人大概也和自己一样讨厌应付这种场合。
但既然人都坐在一桌菜旁,就由不得他了。
外族祭司对他说话,苏里斯本应该也寒暄几句,但他依旧是闭目养神的坐在原位,连眼睛都懒得睁。
但李维脸上丝毫没有受挫:“我就说米雅祭司的祖父肯定也是见识过人之辈,两族族长相谈的宴席,怕是对您来说也只是小场面吧?”
李维特意强调了“两族族长”,若是苏里斯还没有一点反应,那就不是给李维脸色看那么简单了,而是给在两族族长甩臭脸。
“李维祭司还真是能言善辩,米雅什么学识我当然知道,她若能当上你们族的祭司,那恐怕……”
很明显,苏里斯是到目前为止,说话最直接的一位了。
几乎把蔑视启明族的态度写在了脸上。
“其实米雅还托我给您送件礼物,东西不贵重,还请您笑纳。”
说完,李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晨星币,将它放在了苏里斯面前。
坚硬的晨星币在桌子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吸引了所有托勒族人的目光。
苏里斯本来看都懒得看一眼,但那圆圆的器物反射的火光却闪进了他的眼睛里。
“这是……铜?你们启明族有铜矿?”
虽然颜色完全不一样,但铜是他们目前能见到的唯一金属材料,也不怪苏里斯会错认成铜。
李维微笑着不语,只是抬手示意他再仔细看看。
苏里斯狐疑的拿起这沉甸甸的晨星币,对着光看到了银白色的光芒。
“白铜?”他更正了自己的答案,但还是不放心的放进嘴里用力咬了一下。
当他再拿出来仔细观察,光洁的晨星币上没有留下丝毫印记。
“不!比白铜更坚硬!这到底是什么?”
李维一摊手:“是我们送你的礼物啊,我可以把你的表现当做是喜欢这礼物吗?”
此时,奥希金斯从苏里斯手中拿过了晨星币,仔细端详了一番,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但也只是一瞬。
“你打算出售这种工艺品吗?”
李维摇了摇头:“工艺品?这是我们启明族的货币,你可以用这个在启明族兑换50公斤熏肉。”
说完,他又补充道:“忘了说了,公斤是我们的计重方法,类似于你们的‘垛’,不过要精确的多,一公斤差不多有我手上这个陶盘那么重。”
奥希金斯对于数字十分敏感,很快就脑测出了李维所说的五十公斤是何等数量的熏肉。
确实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但却配得上如此坚硬材料的价值。
奥希金斯拿着晨星币把玩着,思索了一下说道:“我打算用陶器和其他货物交换你们的晨星币,你可以说说你想要什么。”
根据判断,大概五枚这种晨星币就能打造一只矛头,而若想要一柄刀则需要至少二十枚。
李维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奥希金斯族长不要急啊,我的母族有一句俗语,叫‘酒过三巡’。这酒必须喝过三个来回,让大家充分熟悉了,才好商量正事对吧?而且如此美酒,如果不好好借着热闹品尝一番,岂不是浪费了托勒族人的辛勤努力?”
奥希金斯笑了笑,但笑容里明显带了些勉强。
而没人知道,李维已经在桌子下面偷偷把酒杯和扎哈尔的空杯子交换过好几次了,因此他们总是看李维在斟酒、喝酒,但其实他只是抿一下,剩下的都交给扎哈尔解决了。
“观天祭司!您怎么现在还不说两句?这见外了?今天咱们第一次见面,我亲自给您倒上!”
随后李维就献殷勤似的跑到弗拉蒙坎身边,给他倒上了满满一杯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不同的是,他将酒杯放在阴影中,用酒壶挡住视野,并微微抬高。
比给弗拉蒙坎倒酒时细小的多的水流慢慢往杯子里倒着酒,因此虽然倒酒时间一样,但他的杯中却只有三分之一的酒。
不止如此,他还微微抬高壶口并略微倾斜。抬高的壶口让水从更高的地方坠入杯中,使水声更清晰。倾斜的酒壶使酒液撒出不少,显得倒酒时更加豪爽。
李维以手掩面,站在弗拉蒙坎面前笑意满满的说道:“您随意,我先干了。”
随后,他夸张的一仰头,将杯子里不多的酒灌入嘴中,再低下头时,则鼓起腮帮,仿佛嘴里因盛满了酒而难以下咽。
他用力的将酒全部咽下,将干净的酒杯在空中倒扣。
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酒杯里没有一滴酒流出。
弗拉蒙坎身为一个不善饮酒的祭司,从没见过这种仪式性地饮酒方法,但李维瞪大双眼,倒举酒杯的模样明摆着在期待着什么。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弗拉蒙坎双手颤颤巍巍的举起酒杯,模仿李维的样子慢慢的喝下了整杯的酒。
李维未被火光照亮的半边脸上,嘴角慢慢上扬。
一饮而尽又倒扣酒杯的动作仿佛一种仪式,将弗拉蒙坎引入了一个没有退路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