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站了起来，“我们曾追求过帕拉图的理想国，那是在智者领导下无暇、卓越的贤人政体。但很遗憾，就连我们号称最为先进的白地也没有找到这般终极的治世方法。”

“我们也曾探求过乌托邦的可能性。但穷极我们的想象和实践，所收获的也不过是无数崩溃的社会和退化的文明。所有的努力都以滑稽的惨剧收尾，残忍的证明着所谓天堂、世外桃源和极乐净土不过是空想主义者的白日梦。”

“包括你我在内，所有的智慧生物唯一的宿命，就是在不确定的世界里受折磨，在确定的命运里被摆弄。”

“但当我们停下脚步，回望万万年的历史，无论是沙砾般暗淡的芸芸众生，还是宝石般璀璨的伟大先贤，他们的残迹皆遗存于世，于沙海中筑成阶梯。正是踩着他们的道路，我们才得以攀升至此。”

虽然众人听不懂李维许多华丽的辞藻，但大致的意思却能够理解，每日只在生与死边缘挣扎的他们，第一次开始想象人与人之间、世代与世代之间的关系能有如此宏大的意义。

“可能是你们的孙辈，也可能是孙辈的孙辈，终有一天，在日落前，他们也可以踏着以你们的人生铸就的道路，穿过太阳的封锁，抵达无垠的星空。这就是我所能教导你们的，存在的意义。”

“而在太阳升起前，在东方的地平线上，昭示着扫除黑暗、破晓来临的那颗晨星，就是我们的象征。

“其名为——启明。”

一个篝火摇曳的夜晚，在寥寥几人的环绕下，启明族诞生了。

谁能想到，这个在后世依旧起到领导作用的文明，被誉为最伟大的文明，在创始之初既没有史官记载的那样万人簇拥，也没有民众谣传的那般天现祥兆。

就如同天空中的启明星，不在璀璨的星河中与群星争艳，只以明亮的光芒指引困于黑暗中的人们，破开时代的迷雾。

每当它出现，就仿佛在向世人言语：看到我了吗？准备好，来迎接晨曦。

那一天，被定为“启明日”，是所有具知性的生灵们共同的节日。

篝火渐渐熄灭，吃饱喝足的原扎特族、现启明族人们躺在篝火周围小憩，按照平时的作息，他们早该休息了，为明天的狩猎储备体力。但在这物资拮据的时代，如此丰盛的庆祝宴可不是随便就能开的，因此没人愿意现在就被困意打断这来之不易的快乐。

这时，李维拍了拍手，所有人的目光朝他看去。

扎哈尔更是耳朵竖到最高，似是准备把李维说的每个字都背下来。

“过了今夜，我们就要迎来启明族的第一天。那么，我们现在就要着手做些什么了。”

扎哈尔很激动，因为他知道李维每次要做的都是大事：“是要建造神殿吗？”

李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阵阵的疼，看来文化启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族长。在建设我们的部落之前，我们需要做四件事。分别是历法、教育、度量和法律。”

历法，即以时间单位衡量时间的规则。

李维尽量用易懂的方式解释了什么是历法，扎哈尔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托勒族确实有这样记录时间的祭司。明天是的工作就是观察太阳，然后在泥板上写写画画。要我说这些祭司都可以让他们滚蛋，平白浪费我们辛苦打来的粮食……”

“不，这就是历法，记录历法是极为重要的工作，历法能够帮助你们判断天气、耕种粮食、提前拦截迁徙的野兽、预测洪水。”李维纠正道。

扎哈尔这才恍然大悟，颇有些不好意思——怪不得那些负责耕田的啮智兽每过几天都要去看一看那记录历法的泥板。

“说说托勒族的历法吧。”李维说道。

扎哈尔挠了挠脑袋，犹豫着说道：“李维祭司，我对这个真不太懂，要不然……让米雅来说说？”

李维这才发现米雅不在周围的众人里，明明这场庆祝宴里她才是主角。

“米雅她人呢？”

扎哈尔抬手向后指了指背后的族屋：“在看您给她写的那些东西，今天一天连门都没出过，连肉都是我给她拿进去的。”

这倒是有些……太过用功了。

扎哈尔把米雅从屋子里拽了出来，米雅一见到李维就激动的说道：“李维祭司，我明白了！分化的细胞构成具有不同功能的组织，而不同组织间的相互协作，构成了拥有相较独立功能的器官，就像肺、肝、肾……”

李维着实讶异于米雅的理解速度，他留下的一堆理论知识只用了一天就被记住了大半，看来教学进度还可以再加快一些。

他对米雅的高期待当然不仅来自于惜才，更重要的是许多重要的外科手术都必须多人合作完成，单凭李维一个人，纵使他长出三头六臂也无法一人掌控手术台上的所有细节。

假如捕猎时族人受到野兽撞击而脾脏破裂出血，那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

李维鼓励了米雅几句，随后就问起了托勒族历法的问题。

米雅倒是对这方面了解不少，她略一沉思就说到：“弗拉蒙坎祭司根据太阳在天空中的轨迹，将一年分为365天12个月，并以植物生长、动物迁徙和各种天气频繁程度划分出了一大一小两个雨季。后来还从北方学到了春夏秋冬四季法，便于和北方的部落交流。”

划分出了雨季和旱季，计算出了公转时间，这个弗拉蒙坎祭司还是有点东西的。

“我明白了。”李维拿来一叠早上就备好的泥板，掏出黑曜石碎片在上面边刻边说：“启明族所有的族人现在听好，我们的历法称为‘启明历’，和其他部落一样，每年分为365天12个月。”

“另外，与其他部落不同的是，我们将会在此基础上追加‘周’，也叫‘星期’或‘礼拜’，这种历法将完全独立于年月日等其他历法，并不受气候和天体运行的影响，固定为每七天为一周。”

由于处于热带地区，四季变化并不明晰，雨季旱季这种非天文季节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确定下来的，现在看来，想要完善启明历，还需要去周围发达的部落收集一些数据。当然，自己部落里也要有专员进行历法记录。

但是，谁来记录呢？李维环视一眼周围的启明人。

部落里的三个孩子加减法都还不会，除米雅以外的两名女性似乎只会做一些轻手工，精神状态也有些问题。

米雅需要抓紧学习医学知识，不能分心。

扎哈尔、扎缪和塔莫原本是属于托勒的狩猎队，经常在野外，对托勒的知识也并不十分了解。

缺人手，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再次真切的摆在了李维的面前。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拿出一块泥板：“我们的启明历还有残缺，需要一位书记官来记录每日的太阳轨迹、月相、天气、降雨量，不断修正。这个职位暂时由我来担任。”

李维用黑曜石在泥板上边刻边说：“泥板将会记录启明族内的职位变动。第一排是族长扎哈尔和族长夫人米雅。”

虽然扎哈尔和米雅还没正式缔结婚约之类的仪式，但这样写也没什么问题。

听到“族长夫人”这个词，米雅害羞的扭过了脸，而扎哈尔则高兴的又喝了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