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的捕猎，相比罗马斗兽场的表演也不遑多让。”

虽然对于人类来说只是拿着霰弹枪动动手指的事。

看着将猎物扛在身上一步一个踉跄走离灌木丛的长毛人，李维不禁感叹自己运气还是很不错的。

他没有贸然尾随那人回到部落，只是远远的根据他行进的路线大致判断了他们部落的方向。

此后一周，他都没再移动一步，因为他发现这个灌木丛就是那鬣狗人固定的狩猎地点。

而且他每次都是独自前来，十分方便李维借助“偏光”在他周围观察。

在此之间，李维发现这家伙十分有耐心，能够蹲在简易的套索陷阱旁六七个小时不动一动，且精神集中，只要周围出现一点声音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因此每当这个时候，李维都要远远的躲在下风向，防止自己身上的气味暴露了自己。

但要说最大的收获，那就是——扎缪是个话唠。

他最喜欢捕猎，但有时也会被部落要求被迫采集些果实，这似乎对他来说是最无法容忍的烂活计，每到这时他都会说一大堆抱怨的话。

而李维凭借着自己的密码学和语言学知识，成功破译并记录了几百个词汇，顺带摸索出了他们的语法规则。

这个部落音译名叫“扎特”。

根据扎缪的自言自语推断，扎特族应该只有寥寥十几人，主要以狩猎为生，但周围猎物并不丰富，因此时常需要采集野果来填肚子。

部落中能够外出打猎的男人有四人，孩子和女性负责修复工具、烹饪和鞣制皮革。

族里没有老人。在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里，缺少生产能力且没有生育能力的老人和残疾人只能被淘汰。

族长的工作主要也是打猎，但最重要的工作是指导每日的猎物分配，毕竟不能让无法打猎的女性和孩子饿死。

李维还发现另一个重要的消息：扎特族并不孤单，周围还有四五个相似的部落，而相较于周边部落，扎特族的规模可以说十分的微小。

在没有形成先进管理体制的条件下，越大的部落规模越难控制。

因此人数少且阶级结构简单的扎特族对李维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思及至此，李维已经在计划如何进行第一次接触了。

接触最重要的是避免冲突。

虽然他有偏光这个杀手锏，但他深知自己的身体素质跟这些狩猎高手远不能比。

一旦双方起了冲突，吃亏的大概率是他。

简单易用的方法当然是有的。

既然他们已经经过了认知革命，也就表示已经能够理解“神”、“信仰”这样的概念。

如此一来，用知识和“偏光”能力显露出神力，然后以神或神使的身份居高临下的统治他们自然是最方便的路线。

但这种方法也在无意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如此建立起的文明将会仅以宗教作为认知的核心，随着对世界的不断探索而产生的新旧观念冲突，将演变成不可调和的灾难性矛盾。

为了拒绝新的秩序，旧世界的人们甚至愿意放弃生命以摧毁文明的未来。

一个建立在不稳定地基上、具有极强自限性的文明，不是李维想要的。

那么只能从另一个方向入手了。

以理性和科学施行教导。

这种策略虽然不具有宗教色彩，也更加温和，但会使他们失去探索世界的宝贵经验，获得畸形的科学史。

有得必有失，这些种族陷在上万年的部落争斗中，一直没有前进半步，如果李维不用强硬的介入刺激他们发展以熬过这漫长的“阵痛期“，那么恐怕他们只会在无尽的内耗中丧失那已拥有的一点智能。

准备好一切，李维走下了树，在靠近扎缪十米左右时解除了偏光——这是他根据扎缪的攻击距离判断的的安全距离极限。

正在采摘野果的扎缪若有所感，耳朵微动，鼻子嗅了嗅，突然扔下手中的野果，从背后的抽出石矛，转身紧盯着李维。

由于李维在他的攻击范围外，因此他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口中发出威胁的低吼。

李维微抬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我来自南方的部落。”李维将自己练习了很久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虽然面部结构不同，但扎特族的情绪表达和面部肌肉的映射与人类极为相似，这让李维很轻松就从扎缪的脸上看出了惊讶的表情。

很显然，扎缪没想过眼前这怪人会说他们部族的语言，虽然他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长矛，但警惕性明显放下许多。

李维缓慢但吐字清晰的说道：“我的部落非常强，族长派我们帮助弱小的你们。”

如果是高级些的文明，李维还能用丰富动人的修辞来争取更顺利的对话，但对于顶了天就只有上千词汇量的“扎特语”来说，实在没有太多他发挥的空间。

“弱小？没有人可以说扎特族弱小！”

眼看扎缪握紧了石矛准备冲上来，李维斜眼看了下自己鼓起的口袋，那里是他的第二手准备。

可奇怪的是扎缪随即又松开了手，将石矛立在地上，说道：“你跟着我很久吧？”

李维一惊，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只见扎缪朝他的腿上一指：“这里，有啮兽血的味道。”

所谓啮兽，就是李维初见他时被猎杀的那头野兽，当时有微弱的血迹喷溅到了李维的裤脚，但他很快就在河边洗掉了血渍，且这事已经过去了一周，他以为并不会出什么岔子，没想到还是能被他闻到。

看着李维的表情，扎缪的嘴角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血的味道，很强，消失不掉，不过你隐藏的手段确实厉害。”

虽然过程有些出乎意料，但李维明显发觉扎缪的警惕心完全放下了。

仔细想想也十分合理，这人跟了自己一周都没有出手，最后还主动暴露了自己，想必也没有要厮杀的意愿。

“跟我走，告诉族长。”

李维叹了口气，庆幸于这些土著还没有诞生排外情绪，随手将口袋里的东西往里塞了塞，跟了上去。

走了几十分钟，穿过破败的木栅栏，李维第一次亲眼看到了扎特族部落的样子。

在地球上，新石器时代的营建活动开始有了真正“房屋”的影子，木骨泥墙结构的巢居开始出现，人们的居住水平显著提高。

而放眼望去，这里的房屋少且不说，结构甚至比新石器时代还要落后几分。

只见倒V字型的屋顶两边屋檐一直垂到地面，内部用整齐的树枝支撑，干燥的长草纤维掺杂在粘土中，像是低配版钢筋混凝土一样增强了墙面和屋顶的强度。

农业是游猎转为定居的基础。奇怪的是，这个部落没有丝毫养殖和种植的迹象，那么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定居而不是继续游猎呢？

还没等李维思考出答案，扎缪已经带着他来到了族长的屋前。

扎缪扒开稻草帘门，朝里面唤了一声。那是李维没听过的单词，大概是对族长的尊称。

不一会，里面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位全身披着啮兽皮的扎特族人走了出来，虽然穿着被毛皮覆盖着，但她的胸脯明显的隆起，肌肉也较为瘦弱，身体线条比其他人丰满了许多，身高与李维相差无几，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扎特族的女性。

看到这女人，扎缪奇怪的说：“米雅，族长怎么没出来？”

被称作米雅的女性神色黯然：“族长让你们进去。”

李维读出米雅脸上的情绪，心下有些推测，而扎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眼里，族长和外人见面一般会面都选在屋外。毕竟屋内太过昏暗，连脸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