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躲，让顾宴晨又破了防，她心尖儿发抖，胸口憋闷，然而不依不饶，步步紧逼，一边追着陆小雪的身影一边大声说道：

“你都读高中了，学习时间那么紧张，如果再耽误一天，拉下课程怎么办呀？……”

过度用力，顾宴晨的嘴巴都要戳到陆小雪的腮上了！她强忍着阵阵反胃的恶感，一边躲开一边冷声回道：

“我被车撞了！”

她厌恶地盯着顾宴晨。

“我明天带你去检查，如果没事……”

像猫追老鼠一样，陆小雪步步闪躲，顾宴晨步步逼近，非得贴着陆小雪的脸说话！仿佛不贴着孩子的脸说话，她的执念就无法灌输给孩子，孩子就无法替顾宴晨实现上大学的梦想。

陆小雪忍无可忍地嘶吼道：

“你干什么！？”

这一声嘶吼让顾宴晨心头一震，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陆小雪。

“说话就说话，离我那么近干什么！？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脸上了！你能离我远点吗！？”

被嫌弃了，顾宴晨的眼泪险些涌出来，心口一阵阵地发疼，她委屈地说：

“还让我离你远点……”

“我被车撞了！！”

不想听她吐苦水，陆小雪打断她，把话题重新拉回来：

“我说我被车撞了！我被车撞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听进去！？”

“我明天带你去检查！！！”顾宴晨的语气更加激动，不容回绝，“如果没事，我就送你去上学……”

盯着顾宴晨那张扭曲到极致，逐渐开始失控的脸，陆小雪一字一句——

“我、被、车、撞、了！！！”

“啊！！！”

顾宴晨近乎崩溃地喊道。

那声音高昂无比，仿佛是从胸腔里喷出来的，将客厅的天花板震得险些塌下来！在她高喊的同时，她的身子和脑袋也用力抽动，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声“啊”，也是顾宴晨的一句口头禅，算是顾宴晨家乡的一句方言，意思是“我知道”。

原来她知道孩子被车撞了呀！

知道孩子被车撞了，不但不安抚孩子，反而怕落下一天的课程影响成绩，丝毫没有一个母亲该有的关怀，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顾宴晨真的爱自己的孩子吗？

“我明天带你去检查！如果没事！……”

顾宴晨眼神疯狂，整个人逼近在陆小雪的眼前。

“我不会去的！”

怎么忘了，顾宴晨是个极度虚荣，并且毫无自知之明的人，她只关注自己的面子，怎么会关心自己的孩子？

不想看这个女人癫狂失控，陆小雪转身就要上楼——

“你不想上大学了——！？”

一声凄厉的呼喊，让陆小雪转身欲走的动作僵住。

她扭头看向顾宴晨。

只见顾宴晨浑身失控了一般，她昂着脑袋，眼神通红，看着陆小雪，她的神情里带着疯狂，如同处于某种崩溃的边缘。

这只是一件小事。

连这区区的一件小事，顾宴晨都无法承受吗？

陆小雪对母亲原本十分亲厚，顾宴晨也十分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似乎有了一道无法修补的裂痕，陆小雪不再听母亲的话，有时还会跟她对着干，顾宴晨也越来越看不惯这个女儿，说她心高气傲，处处压制她，陆小雪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让顾宴晨这么看不惯，一举一动都要挑剔。

“让她休息一天吧！”

这时，一直充当背景板的陆家和开口了。

“她已经读高中了！”瞪着陆家和，顾宴晨情绪激动狠狠地说，“本来学习时间就很紧张，再耽误这一天的时间……”

“我成绩又不差……”

“正是因为你成绩不差，才不能耽误这一天的时间啊！”

“你都不担心我有没有受伤吗？”

张了张嘴，顾宴晨止住了即将出口的话，她直直瞪着陆小雪，却发现女儿眸光幽冷地瞅着她，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你不是没事吗？”

顾宴晨定定地瞅着陆小雪。

还能走，顾宴晨就理所应当地以为，孩子没事，连休息都不需要，连喘口气都是浪费时间，必须马上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

陆小雪的心渐渐冰凉。

母亲对孩子的身心健康，是这样的无所谓吗？

“没事你就给我去上学！耽误一天，你得少学多少东西啊？对高中生来说，每一天，别说是一天！每一节课都至关重要！你哪有时间补上这一天错过的课程啊！错过了这一天的课程，后面讲的你能听懂吗？成绩就落下了，以后还怎么考大学……”

像连续发射的机关枪，顾宴晨一句接一句地说，声音里有狂躁、担心、紧张、不安，说到最后竟然还有恐惧！

害怕孩子考不上大学的恐惧。

害怕自己没面子的恐惧。

唯独没有对孩子的关心。

上大学……

等你考上大学……

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大学……

这是顾宴晨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在顾宴晨看来，只要考上大学，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一切困难就能迎刃而解！大学就是人生的巅峰，是人生的万能钥匙，所以，顾宴晨根本不会关心孩子的身心健康，她只关心成绩单，以及孩子又拿了什么奖给她争面子。

陆小雪忽然问：

“上学重要还是我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