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这头雪域狼究竟是怎样把这半副躯体外加一颗头颅带回伴月城的,只是当城门处的士兵看见它时,雪域狼浑身浴血,显然经历了不知是一场还是多场战斗,一双凶狠的眼神也让守城兵不敢靠近,当然这也是因为雪国人知道这雪域狼的心性,并不会对城内的任何人造成伤害,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赶紧去报信。雪域狼叼着用兽皮包裹着的躯体,缓缓向城中跑去,在抵达一处农家院落时,角门处,一个微胖的妇人已经站在这里不知多久了。看着体型巨大的家伙缓缓走近,妇人心里似乎已经知晓了结果。雪域狼走到妇人面前,缓缓将兽皮包裹的躯体放在地上,妇人则是踉跄着前行,没有先看那躯体,而是第一时间抱了抱浑身是血的母狼,亲了亲母狼脸颊流血的伤口。“谢谢你!”雪域狼前肢着地,似乎在下跪,却只是一瞬,便从兽皮中叼出那颗头颅,奔向了远处。妇人则是缓缓打开兽皮,将自己的爱子抱起,向屋内走去!
守城兵冲到君主府,这里有几人在开小例会,是对战后的总结,以及对马上到来的彗星该做怎样的应对和攻击布防!“报告陛下,在南城门发现一只浑身是血的雪域狼,她嘴里好像叼着一个尸体,现在已经进城了,我们不敢阻拦!”“尸体?你确定就只有一具吗?”王耀阳似乎有些慌乱,若说是尸体,那他自己都不确定该期盼这尸体是谁的好。“不是戴凌宇吧,可若不是,那思雨怎么可能只把代长虹带回来而丢下戴凌宇不管,除非……”王耀阳越想越后悔自己当时的选择。王若风则是拍了拍自己这哥哥的肩膀,“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并没有做错!”“是一具,我好像看见了那尸体的脸,好像是戴校尉……”“什么?”曲冰儿不敢置信,王耀阳心里的想法何尝不是她的,可知道结果了,终究还是不敢接受。王雅月和王辰星则是一左一右来到曲冰儿身边,挽了挽她的手臂!正在这时,君主府守卫大叫一声,“你不能进去,陛下,陛下!”这声音未落,原本大家还以为来的会是谁,结果却是迎面跑来一只雪域狼,这家伙奔入大厅,环视一周,也不作其他,似乎没看见目标,就转身离开了,就连一旁一向与其亲近的王若风和王雅月,都没搭理一下,可众人都看见了她嘴上衔着的那颗头颅,尤其王耀阳四人更是记忆深刻,正是“代长虹”!这下所有的疑问似乎都有了答案。“陛下,戴凌宇拼死击杀代长虹,于公于私,我们都该去看看,不如我们去戴家吧,况且刘妈妈一人……”“大哥,我也正有此意!”
伴月城一个小餐馆内,有一个姑娘的今日到来,似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主要是她太美,却也太能喝酒了!一人喝了不下十坛烈酒,这样的量,似乎已经压下了在场的所有人,而且她还没停下,仿佛就想这样醉死一样!老板并没有拦着,就连往日需要凭借军功才能换取酒肉的规矩,都为她一人打破了,就因为现在是战后,就因为这里是雪国,雪国无高低贵贱,无重男轻女,不然也不会有女将出征,还有一点就是老板看得出,这姑娘懂酒,也会喝酒,只是连他都不知道,这酒量究竟多高!众人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不是评头论足地说闲话,更多的是心疼,是关爱。“我家姑娘回家之后,也是这样喝了点酒,嘴里念叨着‘不该活着回来,感觉自己好丢脸’!”“哎,谁说不是呢,我孙女是对着一个相框发呆,然后自己打自己嘴巴,说该跟着一起去的,她那个姐妹是跟着帅燕那丫头走的,被活活烧死在了山丘之上!”不止这一处餐馆,今天好像伴月城内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这样,老人们不敢在家,也不敢跟自己的孩子,孙女多说一句话,又感觉自己多余,只能躲出来喝点闷酒,找人倾诉倾诉!女孩儿已经九分醉,恍惚间,似乎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面前一个满是佳肴的圆桌旁坐着一对母子,她们面色严肃,却是满眼泪光。“她的话,你听清楚了?”男孩儿点点头,妇人又问,“那你准备怎么做?”男孩儿二话不说,直接拿起桌上一柄切肉的匕首,在自己掌心处缓缓划出一条深深的伤口,“妈,儿子在你和小雨面前发誓,一定亲手宰了代长虹,为小雨和她的姐妹报仇,不达目的,誓不为人!”“好,是我的好儿子,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妈也给你留个话,这姑娘,我认了,也只认她,他日如果你做不到自己说的那些,我也会跟那子芸祠的诸葛老师一样,这也是老妈这辈子唯一一次要求你必须办到的一件事!”男孩儿再次点头!女孩儿挣扎着站起身,向旁边挪了两步,撞倒了旁边一老伯却浑然不知,因为她想看清那对母子的面容,画面缓缓转过,终于,她看清了那用血立下誓言的男孩儿面容“戴凌宇”!女孩儿用手捂住自己的头,不停地晃动着,仿佛记忆碎片也在不断拼接在一起,从平阳城韩奶奶面前两人第一次相识开始,到每次见面男孩儿的傻笑,渐渐地,脑海中浮现的是姐妹的惨死,是后来王雅月的断发立誓,是张翼德的城头自戕,然后是自己在木王殿擦拭韩奶奶的牌位,最后的画面则是停留在了那一间昏暗的小屋内,母子两人的对话,以及菁菁那句,“雨橙,我百分百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在你心里是不是该有比仇恨更重要的东西呢?你没有发现,自始至终,广场上都少了一个人的身影吗?我可以告诉你,代长虹没死,跑了,但能不能真的逃成功,看天命吧!”忽然,小餐馆的门口处发生了一阵喧哗,这喧哗声并不是惊恐害怕,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众人的喧哗皆因一头母狼!母狼嘴里叼着一个人头,走进小餐馆,吃客自然让开一条路,体型巨大的它,走过处,桌椅纷纷被撞翻,直到女孩儿近前,已然清醒几分的女孩儿看清了面前这体型巨大的家伙,雪域狼则是将那人头轻放地面,顺着视线,女孩儿看清了一切,不禁眼含热泪,弯腰一手抓起头颅,一手摸了摸母狼的鼻子,“思雨,带我去见他!”这女孩儿正是顾家五姐妹最后的幸存者“顾雨橙”!
走出小餐馆,顾雨橙仰面向天,今日的伴月城,头顶阴云密布,周边的空气都掺杂着浓浓的悲伤。顾雨橙翻身一跃,直接骑在了雪域狼后背之上,只是几个呼吸的疾驰,先前已是乌云密布的天空已经下起了丝丝细雨,而且趋势是越来越大,当顾雨橙抵达戴家小院时,小院封门紧闭,滑下狼背,顾雨橙走到角门处,双膝跪地,却迟迟不敢发一言,雪域狼则是退到更远处,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上的血污!南星率领的众人抵达时,同样是立于门外,不曾叫门!王若风和王雅月绕过前面的南星几人,来到角门处下跪叩首的顾雨橙身边,“小雨,大哥就问你一句话,如果阿呆能活下来,你准备怎么做?”顾雨橙并没抬头,却回答了八个字,“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王雅月却提出了另一个疑问,“是为了心里的誓言,还是说你也爱他!如果只是为了还愿,我劝你大可不必,因为那对他来说也只是更大的侮辱罢了,戴妈妈也不会接受这份施舍!”“嫂子,若是从前,我或许只是为了报恩,但现在,我能确定,这个男人,我爱,我愿意为他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好,我信你!”或许是有了说话的由头,顾雨橙似乎提起几分胆气,向着院内的茅草屋高声喊叫道,“戴妈妈,我顾雨橙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可也不是为了报恩就舍弃尊严的人,我的所作所为都出自本心,过去,我感觉自己污秽不堪,不配也不敢有进您家门的想法,可现在我看清了。戴妈妈,我喜欢您,也爱您的儿子,我感激感谢他为我做的一切,我想进您的家门,嫁您的儿子,不管他是好是残,是生是死,我想做您的儿媳,您要我吗?戴妈妈,您还要我吗?戴妈妈,您还要我吗?……”顾雨橙重复地问,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可她不知道,那木门内的人早已泪流满面,怀里抱着的是仅剩一臂一腿的儿子。院外,有一人急匆匆赶来,匆忙跟南星打了个招呼,便来到王若风身边,“风少,我一听到消息就赶忙过来了!”“小医仙,月月,跟我走!”话音未落,王若风一脚踹开了木门,拉着王雅月和伊仙儿直接向着院内的屋子走去,顾雨橙依旧未动,却是不再言语。南星等人依旧站立在原地,只是王耀阳有些心疼地摸了摸王辰星的小腹,两人走到雪域狼身旁,母狼则是半躺在一面墙边,扬起前肢,将王辰星护于身下,让她不再淋雨!王若风轻轻推开木门,看见的是依旧昏倒在床上的戴凌宇,以及双眼昏暗无光的戴妈妈!“戴妈妈,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可以救活阿呆,你要不要试试?”戴妈妈闻言,立刻瞪大了双眼,只这一个神情足以做出回答。“如果你信得过我王若风,请让伊院长为阿呆诊治一下,无论能否救活阿呆,总要试一试,可我希望你不要在这里,因为你的情绪会影响他的诊治,可以吗?”戴妈妈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甚至直接像触电般丢掉了刚刚还在紧握着的儿子的手。看着王若风夫妇,戴妈妈想下跪,又想说些恳求或者感恩的话,却统统咽了回去,转身向门外走去,却仍是一步一回头,最后还是出了门迅速又轻微地关上了房间的门!伊仙儿不再拖沓,立刻为戴凌宇检查起来,王若风则是和王雅月站立在一侧,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小屋外,戴妈妈关上门,转身走到外门处,看着大门外的众人,心里自豪又心酸。与顾雨橙相距三步远,向着门外同样是叩拜行礼。因为那顾雨橙身后站立的寥寥数人,却是雪国最尖端的人物。君主南星,辅国大将军南凌,前四国公社四大指挥盛夏焱、洛秋月、龙春阳、寒冬雪,以及雪国现任四大将军,征东将军曲冰儿、征南将军王雅月在屋内、征西将军卫一寒、身份重叠的正北将军寒冬雪,还有那躲于雪域狼身下的王耀阳和王辰星,这两位的身份和能力当然可与另外众人相比肩!龙春阳赶忙向前,将戴妈妈扶起,“李姐,快起来,陛下早有言,何必行此大礼呢?况且我等今日前来,皆因您儿子有大功绩于雪国在前呀!”“龙老师,我知道那小子做了些事,但并不足以惊动你们这么多人,谢谢了,请放心,无论我儿是生是死,我都无半点怨言,因为这是他想做的!”一边说着,戴妈妈前行两步,用手替跪在身前的顾雨橙理了理被雨水打散的头发,将其扶起,“姑娘,别自责,人嘛,终究是要做些无愧于内心的事,阿呆也是。但有一点请你记住,也不准跟我争辩,我儿如果可活,那就按你心意,我厚着脸皮,就认下你这儿媳了。反之,我不能让你进我戴家门,很简单,让你还未新婚就守寡,天下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也舍不得,也受不了世人指指点点,但我依旧愿意厚着脸,认下你这闺女,未来你给我养老送终可行?可在这之前,若是我看上了别家哪个小伙子,你得听我话嫁人,这些要求一条都不能少,你若是能接受,我们就击掌为誓,若是不能,就算有龙老师和陛下撑腰,我也绝不答应其他任何事!”“顾雨橙愿意!”众人还在仔细聆听着这对婆媳的对话,但有一人却不再平静,“戴妈妈,我问你,风儿和月月呢?”寒冬雪自从看见王若风带两人破门而入开始,就有些心中忐忑,她原本是重伤不宜行走的,此时的站立也还要洛秋月搀扶才行,却还是因为戴凌宇击杀代长虹,前来探望,此时却想到另外一些事。“风帅吗?在屋内啊,他不让我看,说怕影响伊院长看病!”往事仿佛一件件浮现在眼前,寒冬雪太清楚里面会发生什么了,也不再讲话,踉跄着就要冲进小院,经过龙春阳身边时,却被龙春阳拦住了去路,“这次没事的,别冲动,别影响大事!”这世上能让寒冬雪瞬间冷静清醒,并且言听计从的,大概只有她这三姐一人。“陛下,我们大家也都回去吧,这里有风儿,料想并无大碍,戴凌宇能不能活,看天意吧,我们帮不上忙,这下雨天,戴家没有多余的屋子给我们的,一直淋雨也解决不了问题!”“那戴妈妈,我们就先回去了,有结果了,无论如何,请通知我们!”“是,陛下!”在南星带着众人离开时,王耀阳和王辰星也只是回头遥望一眼,若有所思,最后还是听龙老师的话,选择了离开!顾雨橙则是搀扶着戴妈妈,叫上远处的“思雨”,回到屋檐下,避着雨,等待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