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京师可能易主的消息，云珠顿时心里大乱，人在赴宴，看着众人说得热烈，面上勉强附和着，可是心里思潮起伏，根本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

盛怀宣注意到了云珠的异样，趁着侍女上菜的间隙，低声问道：“薛小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云珠定了定神，急忙掩饰道：“没有事，兴许昨晚睡得太晚，今天有点儿精神不济。”当着众人的面，盛怀宣没有再问。

周先生是国内鼎鼎有名的实业家，今天来赴宴的留日学生也不是等闲之辈，大家谈锋很健，时英的见解常常引得众人击节赞赏。云珠竭力施展定魂大法，勉强把已经出窍到爪哇国的灵魂拉回来。忙于和自己作艰苦卓绝的斗争，一时没有注意到盛怀宣的目光频频落在自己身上。

云珠没有注意到，可是在座的一个人分明感觉到了。之前陈波儿搭上了一个贵公子，毫不犹豫抛弃了章济廷，反倒成全了一直暗恋章济廷的碧薇。不曾想，贵公子对陈波儿并没有真情，更谈不上和她结婚。一向心高气傲的陈波儿遭遇了这么大一个挫折，自觉没脸，干脆跑到日本来留学。

盛怀宣是留日学生里头的佼佼者，家境虽然优越，却学业出众，洁身自好，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到了日本之后只知道吃喝玩乐，把中国留学生的名声都败坏了。

陈波儿在国内就知道盛怀宣的名声，到了日本一见，居然还是一个美男子，比先前自己那个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在外面胡混的男朋友强上不知道多少倍！本来谋划着今天在盛怀宣面前施展一番手段，让他拜倒在石榴裙下，没想到盛怀宣对自己似乎一点儿也不感冒，反倒很注意云珠，真是可气极了！

吃完饭，华灯初上，正是东京街头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有人提议到街上转转，大家一致赞同。云珠夹杂在一群兴高采烈的留学生当中，随着人群四处游走，心事重重，东京繁华的夜景丝毫消减不了她心中的愁闷。

“薛小姐，东京和京师，你更喜欢哪一个？”，一直走在云珠身边的盛怀宣问道。”云珠道：“自然是京师。”盛怀宣感叹道：“现在去国怀乡，才突然怀念起祖国来。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以前在国内时处处看不惯，动不动就要拍案而起。”云珠苦笑道：“这就叫伤心人别有怀抱吧！”

盛怀宣道：“薛小姐，我知道你有心事，恕我冒昧地说一句，别人的看法无关紧要，在在意你的人眼中，你永远是完美无缺的。”

云珠心中有一些惊诧，盛怀宣的话，好像别有深意。不过她沉浸在对陆树铮的思念之中，无法准确地判断那深意究竟是什么。

“我很想念母亲。”云珠道。她没有说谎，每次想起陆树铮的时候，就会连带想起母亲，他们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是现在一个天人永隔，一个不通音讯，就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飘零在异国他乡，不知何地才是归处，何时才是归期。

“家母最近有信来么？”盛怀宣问道。云珠抬起头，看了看闪烁着几颗亮晶晶的小星星的夜空，低声道：“我母亲已经不在了。”

盛怀宣自悔失言，急忙赔不是：“都怪我，薛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云珠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者无罪。”

“喂！你们俩在干什么，快跟上来！”前头有人喊。两人只顾着说话，不知不觉落在了后头。“来了！”盛怀宣高喊一声，回头对云珠道：“薛小姐，咱们快走吧！”云珠点点头，两人重新汇入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