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之后，颜桂香和谢赟送付琴回去，顺便敲打了一下付国良。

“养育子女是做父母的责任，你这个当爹的还好好活着呢，没理由让付琴替你养孩子。说起来，也就最小的这个需要大人照看着点，别的都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也累不着你这个当爹的。”

颜桂香又跟付琴的亲弟弟付军说：“你姐姐这些年没少照顾你，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该阻止她。你都17了，该懂点事了。你是想耽误她一辈子吗？你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干不了，非得让你姐帮忙的？”

谢赟跟他们说：“付琴是一个独立的人，谁也没有权力干涉她的人生。国家给了她上学的机会，你们要是阻止，就是和国家作对，和政策唱反调，是侵犯公民合法权利。到时候县政法组会派人来抓你们，留下案底的话，老付家就算完了。以后谁也别想找工作，别想娶媳妇。情形恶劣的话，就去西北的劳改农场过了。”

付家人：“……”

付国良是个窝里横。

面对颜桂香和谢赟的敲打，唯唯诺诺，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颜桂香和谢赟走了以后，付国良大晚上蹲在院里抽着旱烟袋唉声叹气，最后来了一句：“白养你了。”

他想用这种话让付琴内疚，让她自己放弃这个机会，那就不算他强迫了。

但是付琴经过大家的鼓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会听着他的叹息，只会觉得心寒。她从小干活，照顾弟弟们，家务活全包，也没耽误下地干活，就这，她爹给她的评价是“白养了”，看来，无论她做什么，无论她怎么做，都不会让她爹满意。

只要她有一点点挣扎，一点点没顺他的意思，他就会用这样的话来往她心上捅刀子。既然如此，她还在这个家里当牛做马的干什么？

她愿意付出，是因为她重视亲情，不管是她爹，还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她都很重视。她以为家里人也和她一样重视亲情，

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真正重视亲情的，只有她自己而已。别人都有自己的盘算。连她爹都有，何况是弟弟们呢？

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付琴回了自己住的小柴房。

家里六口人，她吃的最差、穿的最差、住的最差、干的最多，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有他们对不起她。

付国良目瞪口呆，旱烟袋含在嘴里都忘了吸了。

这话怎么那么招人生气呢？

什么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他说的不对吗？养了这么大她说走就走，难道不是白养了？

大队长不同意转让名额，她不会哭着求他一下吗？归根结底，是她自己也没想转！

他想去使劲凿门让付琴出来把话说清楚，一旁站着始终没说话的付军阻止了他。

“爸，让我姐去上学吧。颜主任说得对，我都17了，没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能做的。我姐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她只要上两年学，回来就不用再下地干活，就能当工人、当干部，这样的好事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咱们不能那么自私，非得把她留在家里。”

他之前是希望姐姐留下来的，因为他总觉得，在这个家里，只有姐姐和他才是最亲近的。现在想想，是他想错了。姐姐已经照顾他很多年，他的确不能那么自私。

付国良想说你懂个屁，你是能自立了，你三个弟弟呢？他们最大的才12，最小的只有6岁。她走了，衣服谁洗？饭谁做？就看她现在这个德行，挣了工资会交给他吗？她当了工人、干部，你们四个还在土里刨食呢！她挣钱和他有啥关系，和老付家有啥关系，到时候她带着工作嫁出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不如把她留在家里，她一直干活，嫁不出去，挣多挣少全是家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