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戚继光摇了摇头,杨文怔住。
“当真?”
“良策也得靠人执行,现在哪里有空闲的部队?不过筠江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现在的局面并不需要什么良策。”
“不需要?左军不是已经撑不住了吗?”
杨文忍不住脱口问道,虽说他已经清楚,面前这个戚南塘既然还如此淡定,必然还有后手,但他实在想不到,此等局面还能如何破局。
戚继光听到杨文的疑问后心下十分舒坦,只觉得这位擅长水战的杨将军相处起来当真舒坦,每句话问的都恰到好处,正好能让自己得瑟。
“若是倭寇还能保持这等攻势,左军确实撑不住,可是若能将倭寇的攻势遏制住,左军的危局便不成问题。”
戚继光向身后示意,又是一阵金鼓和喇叭声后,明军中军突然飙出一阵箭雨,然后四名手持鸟铳的明军起身便射,几乎贴脸的射程带来了可靠的杀伤,四个倭寇中弹后仰面躺倒,顿时气绝。
然后还没等倭寇回击,阵中又是三名鸟铳手站起身来。
枪声乱响,中间夹杂着箭雨,二者交替奏响如同阎王索命,令倭寇前锋有些招架不住,在丢下十来具尸体后后退了少许。
但这并非撤退,而是想要重整旗鼓后,再上前将明军本阵压住,令身后侧击明军左军的倭寇尽快打破战局。甚至前军的倭酋还暗搓搓的调度弓手聚集,准备等鸟铳手露头的时候,突然给他们来个狠的。
令人奇怪的是,明军见倭寇后退之后却并没追击,反而就地列阵稳住阵线。
然后倭寇便见到十二个明军两人一组,将六个带支架的铁桶状火器立在阵前。
“至于如何制住倭寇的攻势嘛,倒也简单,把他们全部杀光便可。”戚继光面上狰狞的笑意一闪而过,身后喇叭连响。
这是命令一众火器自由射击的号令!
轰!
随着虎蹲炮现世的第一声轰鸣,倭寇前军顿时便被重创,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门虎蹲炮也随之开火,百来颗铅弹和压舱的石弹形成的死亡弹幕向着倭寇笼罩过去,瞬间又打出一片血肉暴雨。
六门虎蹲炮轮番轰击,配合着零星的火铳,在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里将明军带到岛上的弹药倾泻一空,直到明军前军面前的烟尘弥漫,将视野完全遮蔽才停止。
“戳那......”等烟尘散去,杨文即使是一名久经战阵的老将,也不禁爆出粗口。
明军中军面前已经没有活人还站着了,二百来具倭寇的尸首摊在面前石滩上,惨烈的像是死了两千人一般。被鸟铳和弓弩射死的倭寇死相还算好看,顶多是被慌乱逃窜的人群踩得有些不成人形,但是正面挨上虎蹲炮石弹的倭寇,身体如同撞在石头上的鸡蛋一般直接爆开,断肢和残破的内脏飞的到处都是。
最惨的则是冲在最前面的倭寇前锋,他们贴脸被虎蹲炮轰击,碎的几乎可以直接装盒。
莫说那些被直接打到崩溃的倭寇,便是明军自身也没想到战果竟然如此丰厚,只是士卒心中嘀咕,以后若是仗都这么打,敌人尸首都碎成渣渣了,还怎么去割人头领军功?
难不成得让负责割首级的伙夫带着筐和铲子,装多少算多少?
“这是...弗朗机人新造的火器?竟这般犀利?”杨文朝戚继光问道,却看见戚继光摇了摇头。
“这是虎蹲炮,不是他们的火器,是我改造的。原先的弗朗机,若无炮架,虽临阵也不能发射,而我所制虎蹲炮,虽不可远,但临阵二人配合便可发射,配以子母铳之法,轮番轰击之下,在街巷阡陌之间,倒是比弗朗机更加合适。”
戚继光眯起眼睛,看了看远处被瞬间干掉四分之一后开始逃窜的倭寇,心知倭寇这次并非诈败,此战再无悬念,便下令大队明军直接登岸,便在这石滩上立寨封锁水路。
轰!
又是一声炮响,轰的石滩尽头的树林里树枝乱飞,却不是浙军所放。戚继光和杨文循着炮声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到汪滶站在上岛山顶上,将一面画着五峰山的大旗立了起来,周边旗帜林立,似有屯兵。
北口的海面上,此刻也驶来两艘大船,上边也打着五峰船主的大旗。明摆着不让明军通过。
“小聪明。”戚继光不屑的咂咂嘴,明军今日本就没想着攻打岑港,只是先把他南北两个水道的出入口封死,之后便可从容调兵剿灭舟山周边的倭寇散兵和哨探。
但汪直摆出这副样子来,若是明军今日再无进攻的样子,就像是受他逼迫,不得已而为之似的。
恐怕今日之后,他在倭寇中的威严又会更进一步。
但也无妨,戚继光收回目光,看着自己面前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之后,仍然显得十分从容的浙军,心中越发有底。
一时间明军和汪直的船队之间除了海波之外并无其他,唯有一艘坐着几个倭人的小船飘飘荡荡,准备从北口逃进岑港。
...
小山次郎和他的几个亲信奋力划着小船向岑港驶去。
“恭喜大人,此次一战,门五郎手下的战兵死伤惨重,萨摩众也尽数伏诛,可以说日后这门五郎,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白痴!”小山次郎怒目圆瞪,厉声训斥道。“门五郎是我叔父,你怎能如此诽谤我等!以为这海上四处无人,便可随意议论吗!”
“十分抱歉。”那多嘴的亲信被吓得浑身发凉,便想在船上跪倒,又被小山次郎厉声制止。
“都给我记住了!门五郎是我的叔父!即便他效忠的是大友家,而我等的主公乃是毛利,那咱们也不可对门五郎有任何的不敬!明白没有!”
“明白了!”一众亲信不敢再开口,小山次郎满意的点点头,一行人继续向着岑港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