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话,玉面教头近来大名鼎鼎,自然要随我等一起进寨,不然岂不是显得我等怠慢了天下英雄,封教头,请!”
汪滶引着众人继续向着山上走去,也没再管地上疼的抽搐的豁口海贼。那海贼捂着脸勉力坐起,狠狠瞪着封寇的背影,等汪滶一众人走进林间路后看不见了也没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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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里边,竟能称得上有几分繁华的气象。
商人逐利,有好处在前边,他们一个个跑的比兔子都快,更何况汪直船队和明朝战舰这一个月来在海上到处穿梭,间接改善了海商们的经营环境,至少在这段时间内,不会出现之前各路海商在海上随意互相攻击劫掠的情况。
本来有红毛的船只不信邪,仗着船坚炮利对暹罗来的一队海商动手,结果被汪直的三艘战船绕着打到大残,不得已靠岸休整,又被等候已久明军直接充了军功。
此事之后,一众得到消息的海商都老实了不少,而汪直又在岑港放话,大量收购粮食军火,所以各家海商到访岑港更是频繁。
封寇等人沿着主路走到大寨主门后,见到的就是这般的繁华景象。短短几十步的长街上,密密麻麻的支着十几个摊子,大明的丝绸玉器,暹罗的香料木材,日本的硫磺和倭刀,所卖的商品天南地北无所不包,有些货物便是楼楠都没有见过。
更稀奇的,街边木屋内,当地居民竟对各处海寇丝毫不怕,嘻嘻哈哈的打成一片,甚至连面貌奇异的红毛鬼,他们也敢比划着手势上前交谈。楼楠看着的功夫,就有村民引着两个红毛进家搬出两筐青菜来,看脸上喜色,双方都对这笔买卖十分满意。
“倒是让夏兄见笑了。”
汪滶口上如此说着,目光中却有得色。
“我父亲感念胡总督的恩情,前来协助靖平海波,谁料海上风雨无常,将我等吹到此处,船只均有所损坏,不得已在岑港休整一番,等休整完成再去拜见胡总督。是以不敢骚扰当地民生,谁料居民淳朴,连西夷到此都受感化,即便到了此处,也规规矩矩的行商贸易,竟令海盗等祸患荡然一空。”
夏正点点头。
“令尊果然有些手段。”
汪滶和周边海商闻言哈哈大笑,气氛极为热烈,一众人便这样向着寨中间最大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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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之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巨富人家,唯一看上去规整一些的,便是之前明军放弃昌国卫时候留下的百户所,但也不过只是一间大一些的院子而已。
此刻院子主屋内的茶桌椅子都被搬到一边,一张巨大的圆桌立在主屋中央,上边摆着干果凉盘,还有几个通体白玉雕成的酒壶,一股酒香飘出来,不用喝便已经沁人心肺,可见主人为了待客,着实下了一番本钱。
“哈哈哈,贵客到了!”
还没进门,夏正等人便听见一阵中气十足的笑声,封寇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汉子从门里迎了出来。他一身华贵的红袍,腰中系着一条金丝腰带,头上发冠也是金的,整个人一股珠光宝气扑面而来。
若是其他人这般穿着只怕免不了给人一股沐猴而冠的感觉,但是穿在这人身上倒是正好合适,衬得他整个人又富贵,又稳重。
来人正是汪直,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夏正的双手。
“夏指挥,想煞我也!当年咱们一同围剿徐海,夏指挥舌战群贼的身影仿佛仍在眼前,当真让人心折,今日一见,风采依旧啊。”
“船主客气了。”那次劝降一事正是夏正的得意功绩,此时听汪直说来,心中也是自得。
汪直又转向楼楠,面上略带一丝让人亲近的调笑:“楼兄!别来无恙!这次又劳烦你来此跑这一趟了。”
楼楠拱拱手,未曾回话。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玉面教头了!虽未曾蒙面,但我是闻名久矣了!封教头的苗刀出世,不令倭人刀法专美于前,我汪直身为大明子民,也是大着胆子具有荣焉。更可贵的是教头竟将刀法无私献出,当真是气度不凡!日后有机会,定要向封教头讨教一番。”
“船主有兴致,封某自当奉陪。封某的刀法只为杀倭,若是船主与我同志,这刀法便是传给船主也无不可。”
汪直闻言,豪爽的大笑出声,丝毫不顾边上倭国海商略有些发青的脸色。
封寇面无表情的轻轻拱手,心下暗叹这五峰船主当真厉害,三言两语间,本来是来劝降的自己等人,仿佛真的变成了登门访友的客人。
在这种氛围下,你敬我一尺,我自然要还你一丈,于是互相寒暄之间,双方都从本有可能出现的互相争高的泥潭中爬了出来。
如此一来,虽然自己等人的安危在无形间多了几分保障,但是谈判双方的气场,也悄然间从强弱有别,变为了平起平坐。
而且有些在剑拔弩张的时候不能谈的事情,在此刻也可以谈了。
这汪直,真是个厉害的生意人。
汪直向着屋内平掌一伸:“夏指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