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则嘴角抽动,盯着祁钰捏紧拳头,脸色极不好看,祁钰却像是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地轻笑了笑。
她一向喜欢打明战,若是对方打暗战,那就迫他上岸。
只有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相对于谢长则皇子身份而言她才有有作为官员该有的人权,即便是罪臣。
而且还有另一考量,她希望给沈玉堂多一点时间让他好好考虑考虑,是宁死不屈地得一个理字,还是苟求保全得一个死得憋屈。
“钰儿,你当真要这么做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谢长则阴鸷的目光锁定着祁钰,四周一群人小声叽叽呱呱起来。
谢长则疯子一样的善变祁钰早已深切体会过了,现在和他对视竟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惊怕。
不过,她最喜欢就是咬断风筝线看底下人由自以为是变成震惊愤怒,她最喜欢的就是一个字,反,因为没有压迫,就没有反抗,正如战争是因为有了不能忍受的剥削才会发生的,否则早就忍气吞声接受了。
懂事,贤淑二词对她来讲可是贬义词。
祁钰在宣纸上书书写写:
“殿下记错了吧,一甲及第陛下亲封之六品官重罪亦由陛下亲自审理,微臣多谢您的好意”
祁钰起身装模作样朝谢长则的方向拜了一拜。
明眼可见谢长则扭曲地似笑非笑,如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停驻在她身上,祁钰自也不敢得瑟得太明显,俗话说凡事留三分余地,日后也好化干戈为玉帛,遂她敛了敛目光恭恭敬敬地等待谢长则同意叫她起身,她才起身。
“好,很好,祁督察肯自首认罪实该褒扬,可按照大晋律法,欺君罔上,是为重罪,当押入死牢”
祁钰闻言,又蹲下去飞笔疾速:
“回殿下,据微臣所知,皇子无司法审判权,地方官员无权定罪中央官,裴侍郎作为户部左侍郎无司法权”
祁钰把所有大过她的人都说了一遍,如此才好叫谢长则没有可趁之机,她可不会傻到再入一次上回的局。
她早在为官之初便已熟读熟记大晋律法,所以学好律法政,走遍天下都不怕,可只怕有人仗势欺人,越阶用权。
气氛一度极其僵持,公堂上众人渐渐息了声,不用看祁钰也知道谢长则此刻的脸色一定非常耐人寻味,她还想仔细瞧一瞧好让自己舒服舒服,却也是不敢,因为她怕谢长则这个蛇精病什么时候给自己下死绊子。
终是太守忍不住开了口:
“殿下,这该如何是好”
“继续审理沈玉堂一案”
“殿下,大人,小民请求面见皇上”
这时,一直沉默的沈玉堂突然开口,他朝太守和谢长则各拜了一拜。
视力没有别人好,自然而然耳力就比别人强上几分,祁钰能够听见谢长则指节捏得嘎嘣声。
大堂上一片死寂沉沉,众人都在等随便哪一个人先出声发话,哪怕是无用之言也好,打破这个僵局。
祁钰仍还猫着腰,虽然腰有些酸了,但她忍着,为了和谢长则打明仗而不是陷入后宅沦为他的禁脔搞些自己都厌恶的无聊且没有必要的家长里短勾心斗角宅斗宫斗又或是替身戏码,真是搞笑又自虐,那样还不如去死,她哪怕是嫁给沈玉堂做妾也不会做一个蛇精病的正妃。
这样想着,祁钰朝亦是弯着腰的沈玉堂飞去一个好样的的眼神。
砰一声
忽闻一声重锤桌面的声响,不用猜祁钰也知道是谁,眼下她也只能看到那人的一双金丝镶绣黑靴,上面还有一粒粒晶莹水润的透绿色玉珠。
真是穷的穷成排骨胸,富的身上一根头发也千金无价。
“裴大人留至此地继续赈灾,太守调沄州一路兵马护我押送死囚,明日启程”
死囚二字谢长则压得很重,语气虽是平静,但祁钰至少听出了一丝焦躁,能惹毛他也算是她厉害了,祁钰暗喜。
“是,殿下”裴桓似有些不如意,他其实是想随过去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贼老鼠能不能在陛下和文武百官千夫所指的绝境中死里逃生。
“殿下,他二人要关在哪儿?”
太守问道。
“死牢”
谢长则冷冷两个字压得很重,竟叫见过多少大风大浪见惯不惊的太守冻得哆嗦一下,他疑惑的目光在祁钰和谢长则二人身来回打转,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脸的陪笑道:
“是是是,下官明白,明白”
祁钰没想到他还是滥用强权,但也难怪,自古以来,滥用才是常态,不滥用才奇怪了,然这对么?
是夜,祁钰被和沈玉堂分开关着,这座牢狱居然是单间还是床桌书案样样齐全,祁钰有一瞬惊叹,刑不上大夫果不其然,为官的好处亘古不变。
她没有被戴上镣铐,但门肯定是被从外面反锁着的,狱房靠南的一面墙上开着一扇直棂窗,微弱的光线洒进来,祁钰仰头眯了眯眼,身处阴云之下倒不觉得,如今身处暗室竟终于体会到了大白于天下的好处,如此也好,她本就不喜欢偷偷摸摸的,这样显得她像老鼠。
祁钰盘腿坐在木板床上闭眼,她还没有入道去不了自己的灵府,但她想起一件事,那就是系统,她曾为了逼退系统,自制了电磁波振荡器置于识海内,而那时她以为系统是上界天帝所控制她的手段,最终才得知那只不过是幻影作祟,但由此可见上界之人也会给目标者植入系统以此来控制神魂。
至于如今在她识海里的……
祁钰有一瞬心惊。
如果系统是上界之人所为而非幻影,那么她怕是早就被发现了,可为何……祁钰忽然想起小时候一次次意外的死而复生。
正此想着,牢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走进一人,意料之中。
“殿下”祁钰从木板床上下去躬身拜了拜,虽喊不出声,但习惯使然,她做出了个唇形。
谢长则放下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