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嗣王府。
常川捧着一盏茶,蹑手蹑脚地穿过庭院,往书房端去,不想他刚到门口,就听屋内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稀里哗啦地翻桌声还参杂着几记瓷器碎地的声音,在空旷旷的书房外院显得格外刺耳。
“金吾卫的那些人是都死了吗?!”
常川一惊,不觉往后退了一步,屋内又传来安景的另一声叫喊,“徐广就算了,现下连上邶州的这几个乡民也挤眉弄眼地爬到我头上来了?要说背后没人指使,别说皇兄了,就是我也不信!”
常川小退了两步,正立在庭中犹豫着,就听屋内又传来一阵打砸声,顿时唬得他折转过了身子,捧着茶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屋内的安景“乒乒砰砰”地发作了好一大通,他砸得累了,索性就坐到了地上,摊平了双腿,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朝邰通支使道,“去!”他虚挥了下手,“替我把你后头那张桌子也给砸了,砸得越稀烂越好。”
邰通回头看了一下安景指向的目标,正是安景素日里惯常坐的那张书桌,他别转回头,恭恭敬敬地答道,“奴才不敢。”
安景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有什么不敢的?是我让你砸的,回头要有人追究起来,你就说是听我这主子的话呗。”
邰通依旧护在那张书桌前,“嗣王爷,”他微笑道,“这桌上的东西,都是圣上赏的,就是要砸,奴才也得接着了圣旨再砸。”
安景顿时气得一个倒噎,“好啊,邰通,”他直直地伸出一根手指,点着邰通的鼻尖儿道,“现在连你也同外人一道欺负我了。”
安景满心委屈地说着,一句话刚说完,他小脸一皱,泪就淌下来了。
邰通一怔,忙蹲下身去哄,“嗣王爷,是您想得太严重了。”他轻轻地伸过手,抚上了安景的背,“那几个刁民呀,是瞅准了定襄正过下元节,家家户户都穿道服的当口儿,才滥竽充数地混进十六宅的,否则就凭这几个臭鱼烂虾,平日里能不能许他们进东市都难讲呢。这是左右金吾卫失职,您要不放心呀,明儿奴才就陪您进宫去找太皇太后说理儿去,咱们换不了金吾卫,换几个嗣王府侍卫的权利还是有的。”
安景抽抽搭搭,“算了罢,本来倒是没什么的事儿,这一换侍卫,反倒显得我心里有鬼似的。”
邰通拍着背给他顺气,“就是么,咱们坦坦荡荡,圣上和太皇太后心里都有数呢。”他温声劝道,“再者,这上邶州本来就是一大缸子浑水,还没怎么搅和呢,底下的污糟东西就一个接一个地泛上来了,怪不到您身上。”
安景抽泣道,“皇兄自然心如明镜,”他噎声噎气地道,“我就怕这三番两次的,又是纪什么的来信求救,又是上邶州百姓撒泼申冤的,旁人说不定,会误以为我有心借姻缘攀靠周氏一党,或是周氏同我沆瀣一气,借了我的手,意图趁着皇兄推行赎买之策时对下收买人心、牟取私利。要是这时有人自以为看透了我的念头,向圣上进言要我效仿盛朝诸王故事,出仕理政,我可是跳进黑水里也洗不清了!”
邰通忍着笑劝道,“嗣王爷您气糊涂了,黑水在华傲国国境边上呢,您在定襄,再怎么跳,也跳不到那地界儿去啊。”
安景瘪了下嘴,嘟囔道,“我现下可明白那纪什么的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