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温浅笑道,“旁人不敢说,孔公子却是一定能名留国史的。”
孔弘毅心下愈发得意,口中却道,“圣公才能名留国史,我么,还不如文翰林,”他看向文一沾,像是要把刚刚坐不着上座的那点子小小不快找补回来似的,“文翰林将来,是笃定要进文苑传的呢。”
文一沾笑笑,并不接话。
陆绍江忙笑道,“好端端的在鉴古,怎地忽就说起身后名来了?”
周胤微低着头微笑道,“陆公子这还听不出来么?徐大公子是瞧不上这胆瓶,还等着陆公子端出季鹰杯来呢。”
徐知温笑了一下,还未及开口,就听徐知恭半似玩笑地回道,“纵使家兄瞧不上,也比周二公子瞧也不瞧一眼得好。”
周胤微慢条斯理地笑道,“看不看有什么要紧?圣公后裔阅宝无数,孔公子都说了七分真,世上难道还有人能反说八分假不成?”
徐知温淡笑着开口道,“顾明诚倒能说八分假,只是淮长兄请不来他,周二公子若想听人说真假,不如自去元昊国造谒,何必要同这区区一胆瓶过不去呢?”
文一沾这时开口道,“周二公子是不愿见这美中不足罢,”他一面说着,一面又打量了那胆瓶一番,道,“这瓶身缺口的确甚是殊异,配着这瓶中的一截枯梅枝,倒别有一番风味。”
周胤绪看了那胆瓶一眼,亦道,“听说江南的梅花开得最盛,陆公子为何偏以枯梅佐瓶?”
周胤微依然低着头,“大约是陆公子怕旁人窄肚肠儿,说他以盛梅插瓶,是在有意彰显江南水土丰美罢?”
陆绍江笑道,“周公子多心,这不过是我去岁锻的一株铁梅,”他大笑道,“以无香之梅配有缺之瓶,岂不风雅?”
文一沾笑着接口道,“不如以缺唇瓶呼之,则更是切意。”
周胤绪笑道,“文翰林好心思,”他半似玩笑地道,“唇亡齿寒,这一寒倒不及那一寒。”
众人又笑。
孔弘毅笑道,“这瓶花用来作诗倒好,只是这里头有一段故事,作了怕冒犯。”
文一沾却道,“前朝故事今朝作,如何就成了冒犯了?”
徐知温瞥了文一沾一眼,继而道,“是啊,”他用一种状似打趣的口吻玩笑道,“文翰林还等着在这儿作了诗,将来好被载入列传呢。”
周胤绪看了徐知温一眼,道,“文翰林要作,”他浅笑道,“我便不敢作了。”
孔弘毅奇道,“为何?”
周胤绪笑道,“我同文翰林是光启六年一届的,琼林宴上我见过文翰林的诗,可是自惭形秽,今日便不敢再作了。”
众人心知周胤绪是被琅州的事唬着了,因此也不迫他,反都一迭声地去赞文一沾文采风流,赞得孔弘毅都心下发酸,暗自嘀咕这文翰林怎地这般大的面子,徐周二家的公子们争锋相对,却个个都竞相捧他的场,可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文一沾依然温和地笑着,好像那些夸赞不值一提似的,“周大公子这么说,我便不敢作了,倘或我作得不好,我无甚所谓,反累得周大公子同我一齐受人轻视,那就不好了。”
周胤绪有些讪讪的,却听身旁的周胤微道,“家兄不作,我便也不作了。”
文一沾点了下头,笑着转向了徐知温和徐知恭,“那我就只能请教徐公子了。”
徐知温笑了笑,道,“敬慎的诗作得比我好。”
陆绍江立时看出徐知温此刻不愿作诗,忙开口帮腔道,“是啊,和厚不常作诗的。”
文一沾浅笑着应了一声,道,“联句也是极好的。”
徐知温转过头去,摆明了不接文一沾的话,“诗经有云:恺悌君子,神所劳矣,敬慎可莫要辜负文翰林谦让的一番好意啊。”
徐知恭淡笑着点了下头,信口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