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听着父皇这状似寻常的话语,自头顶到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一寸寸发麻,总感觉父皇话里有话正在敲打他。
快速思索一阵,萧恪承受不住这种无形的压力,壮着胆子低眉顺眼问道。
“儿臣斗胆,不知父皇深夜召儿臣入宫所为何事?”
“斗胆?你的胆子怕不止一斗。。。”
萧世成又说了句意味莫明的话,听的萧恪心脏七上八下,正欲出言狡辩,就听萧世成已经继续说道。
“方才戌时在城外三十里,一座名为栖霞庄的庄子里,搜查出了八千套精铁重甲,还有近五千的重装马甲,甚至还有近万根箭簇,至于粮草嘛更是不计其数,所以朕召你入宫,是想问问你的意见,看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理?”
萧策半跪在地上,瞳孔已经快要震惊到裂开,眼球突出,气息紊乱怎么都压制不住,声音都在颤抖。
“父皇。。。城外怎会有人敢私藏这么多甲胄?这可是抄家灭族,十恶不赦的大罪!”
但萧世成却是语气出奇的柔和,只略带轻笑的说道。
“不知道啊,朕也正在派人核查,可惜兵部执掌兵铁的官员死的死,死的死,一时半会儿怕也难查出眉目,不过恪儿你抖什么?朕是召你来讨论处理这些甲胄的章程,又不是怀疑此事是你所为,你那么害怕作甚?”
萧恪能不害怕吗?他现在都肯定父皇绝对已经知晓了整件事,此刻正是在等着他主动认罪,才会不断言语施压,可萧恪很清楚,在父皇直接将窗户纸捅破前,他是抵死也不能承认,否则不死也会被贬为庶人,此生无缘帝位。
稍稍喘匀些呼吸,萧恪才硬着头皮问道。
“父皇,甲胄兵器之事向来由兵部主管,儿臣是户部的官员,无权干涉。。。”
萧世成却有些不满的冷哼道。
“这不是兵部都快死干净了,总不能让韩进这堂堂一部尚书城里城外的跑吧?你作为户部度支郎,本也管着户部的钱粮支出,在这件事上出谋划策也是应有之谊,恪儿啊,做人可不能那么死心眼噢~”
萧恪现在三魂都不见了七魄,强行提着一口气颤声说道。
“启禀父皇。。。如今朝廷国库不充裕,又恰逢武定王回京要求增加军资,不如将这批来路不明的兵甲。。。赐予西北军以充军资如何?”
萧恪说到最后一个字,心头血几乎都快流干了,他已经明白了父皇的意思,只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萧世成这时突然极为赞赏的点头。
“嗯!这个主意是真不戳!恪儿你不愧是朕的好儿子,此举既能安抚天盛骑军躁动的军心,也可助朝廷减少开支,那就依恪儿之言去办吧,之后朕会在朝臣面前提你的参奏之功,想来沈南天也会承你的情。”
萧恪的呼吸都快要凝滞,只想快点逃离武德殿获得一点喘息的机会,可萧世成依旧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对了,既然这议案是你提出的,那今夜抓到的那些人,就也劳烦你去验明身份吧。”
萧恪闻言一张脸被吓得煞白,双手死死掐入自己的肉中,就见萧世成冷笑一声拍了拍手,贾公公便单手撑着一个巨大的托盘走到萧恪面前,而后将托盘缓缓放到萧策眼皮底下,掀开了上面的白布!
率先映入萧恪眼帘的,首当其冲便是霍刚的一颗死人头,吓得他差点将隔夜饭吐出来!
接着萧恪浑身抖若筛糠,望托盘中其他两颗人头望去,辜鸣,沙陀华,他此次委以重任的三名心腹,一个不少整整齐齐的被码放在托盘中!
萧恪似灵魂出窍般,浑浑噩噩的虚坐在地,听到上方萧世成的声音悠悠传来。
“这是策儿今夜历经九死一生,才终于破获的大案子,一干嫌犯在落网时全部畏罪自尽,没能留下一个活口,如今此案彻底闭环,死无对证,恪儿你应该多感谢你六弟才是,至于这些人的身份,想来无非是些作奸犯科的江湖人,想来恪儿能不日就验明正身吧?”
萧恪一脸诚惶诚恐的伏地叩首,心中对萧策早已是恨意滔天,但父皇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不会再追究他的罪责,此案一切直到辜鸣他们为止,眼下萧恪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强忍着哭出来的冲动保证道。
“儿臣定在两日之内,查明这些歹人的身份,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还死去同僚一个交代!”
“嗯~~很好,你且先退下吧,记得将这几颗死人头带走,朕怕晚上睡不着。”
萧恪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竟是一声不吭的捧着三颗首级的脑袋,步履艰难朝着殿外走去。
就在即将跨过门槛时,萧恪又听闻身后响起父皇的声音。
“恪儿,为父还需得提点你一句,有些东西,朕允给你,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你不能抢。”